这天的军训异常安静,像暴风雨前刻意压低的云层。
梁玉妮走过来时,连脚步声都放得很轻。你认识临床五班的何淼吗?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问明天的天气,眼神却像探针般在林晚星脸上停留了一瞬。
不认识。咋了?林晚星歪着头,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
梁玉妮笑了笑,那笑容轻飘飘的,像片羽毛落在水面上,连涟漪都吝于泛起。她转身离开,背影融进远处喧闹的人群。
一整天的相安无事让林晚星心情大好。她看着梁玉妮安分地待在女生堆里,心里那点小得意像汽水里的泡泡,咕嘟咕嘟往上冒——看来是学乖了。
军训间隙,林晚星又凑到郑少波身边。说是陪背单词,其实她更享受撬开这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姑娘的话匣子。每次郑少波开口,林晚星都觉得像在沙漠里挖到清泉,成就感爆棚。
少波,你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玩?是怕耽误学习吗?
郑少波盯着单词本,视线黏在纸上:不知道说啥。声音轻得像蚊呐。
那你为什么打扮得像个小男孩?林晚星歪头看她,为什么不留长头发,梳个辫子?
郑少波腼腆地笑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角:不会。
不会什么?
从小就是这样,没梳过辫子,不会。她说完飞快地瞥了林晚星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耳根微微发红。
林晚星很自然地挽住郑少波的胳膊:我可以教你呀。你瓜子脸,留长头发一定好看。
郑少波身体瞬间僵硬。那触感太陌生了——温暖的、柔软的,像突然被塞进怀里的刚出炉的甜栗子。她小心翼翼地感受着这份善意,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真实的弧度:好,会的。
那你为什么叫少波?一个男孩子的名字。
我妈妈喜欢郑少秋。
林晚星眼睛一亮,突然凑近,这个名字真好!我知道了!你妈妈一定是希望你能像郑少秋演的那些大侠一样——少年意气,波澜壮阔
郑少波愣住了,指尖无意识地松开了被揉皱的衣角。
名字是父母写给孩子的第一封情书,只是有人读懂得早些,有人读懂得晚些。
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像个甩不掉的标签,时刻提醒自己与周围女孩的不同。可此刻,这八个字像一束光,突然照进了那个被她刻意忽略的角落。
原来她的名字,还可以有这样的解释。
林晚星很自然地把头靠在郑少波肩膀上。那一瞬间,郑少波清晰地感觉到小鸟依人这个名词实体化了——轻飘飘,暖融融,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心里某个冻僵的角落,悄然化开一道裂缝。
这温度融化了最后一道防线。郑少波犹豫再三,手指抠着单词本的边缘,几乎要把它揉皱,才用气声悄悄说:
她们……建了一个小群。
林晚星正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友好,闻言微微偏头:
郑少波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更低了:群里没有你。
林晚星挑眉,并不太意外。
她们……在说你胳膊上的疤。
林晚星下意识摸了摸小臂上那几道淡白色的凸起,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说什么了?
郑少波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抬起头,目光快速扫过林晚星的眼睛,又迅速垂下,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她们问……是自杀吗?
林晚星摇摇头,目光投向操场上奔跑踢球的几个模糊身影,语气平静无波:不全是。
郑少波怔住,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她看着林晚星平静的侧脸,心里那点拘谨和害怕突然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压了过去,脱口而出:疼吗?
林晚星转回头,对上她带着真切关心的目光,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超越年龄的通透:早就不疼了。
郑少波心里一酸,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她所能想到最温暖的话笨拙地安慰:你妈妈……肯定很心疼吧。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林晚星眼里漾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她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平稳,却像蒙上了一层遥远的雾:
不会的。她轻轻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在那个蝉鸣撕心裂肺的夏天,救护车的鸣笛声撕裂午后,她从此成了没有妈妈的小孩。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再也等不来一个心疼的拥抱。
郑少波瞬间屏住了呼吸。她突然明白,眼前这个女孩的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愤怒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她为自己刚才的唐突感到羞愧,也为群里那些轻飘飘的恶意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这个总是害怕说错话的姑娘,此刻却觉得沉默才是最大的错误。她第一次,主动地、紧紧地反握住了林晚星的手。
而她们都不会知道,此刻操场对面,梁玉妮精准地找到了临床五班那个叫何淼的女孩,像猎手锁定了能带她找到猎物的向导。
梁玉妮找到何淼时,对方正靠在篮球架的阴影里,偷偷刷着军训不让带的手机。她调整呼吸,管理表情,确保笑容的弧度甜美得像绽放的栀子花,才步履轻盈地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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