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山脚下所有村寨的恐慌。番婆鬼食人的恐怖传闻,伴随着樟树寮村民绘声绘色、充满细节的描述(尤其是那只断手),在集市、茶寮、田间地头疯狂流传。恐惧如同实质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入夜之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灯火通明,巡夜的队伍增加了数倍,锣梆声彻夜不息,却更添几分凄惶。
官府的反应比预想的要快。南投厅的同知大人虽对“鬼神之说”将信将疑,但涉及治下民情汹汹和确凿的命案(阿旺的失踪被正式立案),以及樟树寮耆老们联名递上的、言辞恳切甚至带着血泪的请愿书,他不得不重视。一纸调令很快发出:着鹿港水师营抽调精锐兵勇三十名,会同当地熟悉山势的猎户、乡勇共五十人,组成一支“剿匪”队伍,由一位姓林的骁勇把总率领,进山“查明妖异,绥靖地方”。
队伍在樟树寮集结时,气氛肃杀而凝重。鹿港来的兵勇穿着号衣,挎着腰刀,背着乌铳或强弓,神情冷峻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本地的猎户和乡勇则大多面色沉重,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深山的敬畏和对那“番婆鬼”的恐惧。他们装备着猎叉、砍刀、自制的弩箭和一些据说能辟邪的狗血、黑驴蹄子、朱砂符箓。老猎户陈伯也被征召,作为向导。他背着一杆磨得锃亮的老火铳,腰间挂满各种药瓶和兽夹,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噶哈巫寨子也派出了人。是阿达叔和另外两个仅存的、身体还算硬朗的老猎人。他们带来了寨子里仅存的一些能驱邪的草药粉末,更重要的是,带来了关于萨摩亚(或者说,番婆鬼)可能出没区域的信息,以及乌玛婆婆那柄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法杖。阿达叔双手捧着法杖,枯槁的脸上刻着丧子弑亲的深仇大恨,眼神却异常平静,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
“这法杖,” 阿达叔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是乌玛婆婆留下的,对那邪物有克制。拿着它,找到她……结束这一切。” 他把法杖郑重地交给了把总林大人。
林把总是个精悍的中年汉子,国字脸,目光锐利。他接过那柄造型古朴、触手冰凉的法杖,感受到杖身传来的微弱抗拒感,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环视众人,声如洪钟:“弟兄们!山中有邪祟作乱,残害生灵!我辈食君之禄,保境安民,责无旁贷!管它是山魈木客还是什么番婆鬼,今日,定要将其诛灭,还地方一个清平!出发!”
沉重的号角声呜咽响起,打破了清晨山林的寂静。八十余人的队伍,带着武器、火把、绳索和沉重的决心,如同一条蜿蜒的巨蟒,钻入了南投群山那浓得化不开、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雾霭之中。
越往深处,雾气越发粘稠阴冷,光线昏暗如同黄昏。参天的古木在浓雾中只剩下扭曲的剪影,巨大的藤蔓如同垂死的巨蟒从树冠垂下。脚下是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绵软无声,却散发着刺鼻的霉烂气味。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连一声鸟鸣虫嘶都听不到,只有队伍行进时武器碰撞的轻响、沉重的呼吸声和踩断枯枝的脆响,在这片被诅咒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小心脚下!这雾邪门,跟紧了!” 陈伯走在队伍最前面,压低声音提醒。他手中的火把只能照亮身前几步的范围,火光在浓雾中晕开一团昏黄的光晕,反而让四周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莫测。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翻滚的雾气,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恶鬼从中扑出。
阿达叔紧跟在林把总身边,手里紧握着一把磨得雪亮的猎刀,浑浊的老眼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浓雾深处。他手中的法杖顶端,那颗布满裂纹的黑曜石,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乳白色光晕,在污浊的雾气中艰难地撑开一小片相对“干净”的区域。
“在前面……我感觉到……那股臭味……” 阿达叔突然停下脚步,鼻子用力抽动着,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就在那片乱石崖附近……她喜欢那里……血月……就是在那里……”
林把总一挥手,队伍立刻停下,摆出防御阵型。弩手上弦,火铳手点燃火绳,猎户们握紧了猎叉和砍刀,乡勇们则举起了涂着狗血的木盾。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火绳燃烧的滋滋声和粗重的呼吸。
陈伯示意几个身手矫健的年轻猎户,呈扇形,小心翼翼地向前方的乱石崖区域摸索过去。那里怪石嶙峋,在浓雾中如同蹲伏的巨兽。乱石间,隐约可见一些散落的、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动物骸骨,以及……几块颜色较新的人类碎骨!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
突然!
“啊——!”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从一个年轻猎户的方向传来!
众人心头剧震!只见浓雾猛地一阵剧烈翻滚,两点幽绿得瘆人的磷火在雾中一闪而逝!伴随着一声令人血液冻结的、如同夜枭啼哭混合着骨骼摩擦的尖利笑声(“桀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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