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冰冷、窒息……死亡的触感如同湿透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萧启明的每一寸感官。狂暴的海浪像无数只巨人的拳头,轮番砸落,将他与母亲死死按向黑暗的深渊。每一次被抛起,短暂吸入一口混杂着血腥和盐粒的空气,下一刻又被更凶猛的浪头狠狠摁下。耳朵里灌满了沉闷的水压轰鸣和母亲若有若无的、被水流撕扯得破碎的惊叫。
“阿娘——抓紧我——!”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冰冷的海水却猛地灌入口鼻,呛得他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地痛。手臂早已麻木,只剩下本能的、嵌入骨髓的执念,死死箍住母亲瘦削的身体。他能感觉到母亲冰凉的手指同样用尽最后的力气,抠抓着他后背的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生。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猛地将他向前推去!身体重重撞上某种坚硬、粗糙、棱角分明的东西,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混乱中,他感觉自己被某种力量托举着,向上,向上……哗啦!
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勉强睁开被海水和血水糊住的眼睛,刺目的天光让他瞬间失明。身下是粗糙的砂砾和冰冷的海水,每一次退潮都试图将他重新拖回深渊。
“阿娘!阿娘——!”他挣扎着支起上半身,不顾浑身骨骼仿佛散架的剧痛,惊慌失措地四下摸索。浑浊的海水拍打着他的身体,视野里只有嶙峋的黑色礁石和远处一片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鬼爪般扭曲伸展的暗红色树林。
没有!没有母亲的身影!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比黑水沟的冰冷更甚!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在及膝深的海水中踉跄前行,嘶哑的呼喊被海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阿娘——!你在哪——!”
一块巨大的、被海水冲刷得光滑黝黑的玄武岩横亘在前方,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浪涛正猛烈地拍打着它。萧启明心头猛地一跳,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双手死死抓住冰冷湿滑的岩角,尖锐的牡蛎壳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混着海水染红了石缝。
“抓紧礁石!阿娘——!”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朝着岩石后方的海水猛扑过去。
就在他扑出的瞬间,一道铁灰色的、如同城墙般的巨浪,裹挟着万钧之力,轰然砸落!天地间只剩下震耳欲聋的水声!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拍回礁石上,咸涩冰冷的海水如同重锤,无情地灌入他的口鼻耳道,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感官和意识。世界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和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一个激灵,猛地呛咳起来,吐出大口苦涩的海水。他像一条濒死的鱼,瘫在礁石上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他挣扎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聚焦在右手——他死死攥着的,只有半幅被撕裂的、湿透的粗布衣襟!
那是母亲林秀娘身上的衣服!
“阿娘——!!!”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孤狼绝境哀嚎的悲鸣,猛地撕裂了鹿耳门沙洲清晨死寂的空气。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将他绞碎。他死死攥着那半幅衣襟,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伤口,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脏被掏空般的巨大虚无和冰冷。
鹿耳门沙洲后方,便是无边无际的、散发着浓郁腐败气息的沼泽湿地。而那片在晨雾中如同鬼爪般张牙舞爪的暗红色树林,便是这片死亡之地的入口——红树林。
萧启明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及腰深的、粘稠冰冷的沼泥之中。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腐烂的枯枝败叶和不知名的水生植物缠绕着他的双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恶臭。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他本就破烂的裤管,寒气如同无数根细针,刺入骨髓。腰间仅剩的一个粗布包袱,用麻绳死死系着,里面是几块硬得像石头的干粮和那半幅母亲的衣襟,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慰藉和沉重的负担。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机械地、麻木地朝着一个方向挪动。寻找母亲?在这片望不到边的、吞噬一切的沼泽里?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的烛火。但他不能停,停下就意味着彻底被绝望吞噬,被这片魔土同化。
雾气在林间缓缓流动,像是有生命的白色纱幔,时而稀薄,时而浓稠得伸手不见五指。光线被扭曲的红树林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怪异扭曲的光斑。四周死寂得可怕,只有他跋涉泥水发出的“哗啦、咕叽”声,和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短促、凄厉、完全不似寻常鸟类的尖啸,划破死寂,更添几分阴森。
就在他绕过一株根系盘结如巨蟒、树冠低垂如鬼伞的红海榄时,脚下腐朽的枯木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这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如同惊雷!
几乎在同一瞬间,前方浓雾弥漫的腐叶堆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盏飘忽不定的、幽绿色的光点!那光芒冰冷、怨毒,如同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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