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餐馆的木门被推开时,一股混杂着酥油茶香气与炭火暖意的风率先涌了出来,随即才是林砚书和沈策并肩走出的身影。刚踏出门槛,漫天飞雪便毫无征兆地扑了满脸,不是清晨那种细碎的雪沫,而是大片大片、毛茸茸的雪绒,像被巧手梳松的棉絮,从铅灰色的天幕中悠然旋落,无声无息地覆盖了街道、屋顶与树梢,将天地间晕染成一片纯粹的白。
檐角悬着的冰棱足有半尺长,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偶尔有融化的水珠顺着冰棱尖端滴落,“叮咚”一声敲在覆雪的青石板上,清脆得像碎玉相击,却又很快被雪花簌簌的轻响淹没,仿佛是冬日里低吟浅唱的私语。林砚书下意识地拢了拢雾灰色的围巾,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绒布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眼前被白雪包裹的世界,眼底漾着细碎的光。
“这下雪的势头,怕是要下一整天。”沈策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带着刚喝过酥油茶的暖意。他抬手拂去落在林砚书肩头的几片雪花,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衣领,感受到一丝微凉的布料触感,便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揣进自己深灰色大衣的口袋里。大衣口袋内衬是柔软的法兰绒,瞬间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住,温热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一路暖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林砚书侧头看他,只见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间,沾在他高挺的眉峰上,甚至有几片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让他原本锐利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他的轮廓在漫天飞雪中显得愈发清晰,鼻梁高挺,下颌线线条利落,却因为嘴角噙着的淡淡笑意,添了几分温润。“这样才好,”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你难得来一次,正好看看我们这儿的雪景,比平日里更有味道。”
藏餐馆里那顿午餐确实酣畅淋漓。铜锅煮着的牦牛肉软烂入味,吸饱了香料的汤汁咕嘟冒泡,舀一勺浇在糙米饭上,香浓得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手抓羊肉带着淡淡的奶香,蘸上特制的椒盐,满口都是肉质的紧实与鲜美;还有甜茶温润醇厚,一碗下肚,从喉咙暖到胃里,驱散了冬日的寒气。那样热腾腾的饭菜,那样面对面坐着的踏实感,像一剂温醇的催化剂,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因久别而生的陌生与拘谨彻底消融,只剩下无需言说的亲近。
此刻饱腹感漫开成慵懒的惬意,他们沿着被新雪厚覆的青石板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步伐放得极缓。黑色的靴子踩在松软的雪层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安稳声响,每一步都深陷雪地里,留下清晰的脚印,趾尖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却又很快被源源不断飘落的雪花轻轻填满,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仿佛时光走过的印记。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只有几家杂货店还开着,门口挂着的经幡在风雪中轻轻飘动,五彩的颜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明。偶尔有穿着藏装的当地人牵着马匹走过,马蹄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蹄印,马脖子上的铜铃发出“叮当”的声响,悠远而空灵,为这寂静的雪后午后添了几分生气。
无需刻意搜寻话题,沉默也变得妥帖自然。林砚书偶尔会指着路边被雪压弯的树枝,或是墙头上蜷着的猫,轻声说上几句;沈策便认真听着,目光随着她的指尖移动,时不时点头附和,或是补充一两句自己的见闻。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并肩走着,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听着雪花飘落的声音和脚下“嘎吱”的脚步声,偶尔目光在漫天飞雪中相接,便相视一笑,那笑意里藏着心照不宣的甜蜜,在朦胧的雪雾中悄悄弥漫,浓得化不开。
“吃得太饱了。”沈策笑着揉了揉胃部,指尖隔着厚厚的毛衣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深灰色大衣的肩线已积起薄薄一层雪,像撒了一层糖粉,“你们这边的牛羊肉,味道是真好,实在得很。不像城里卖的,总觉得少了点原汁原味的香。”
“是吧?没骗你吧。”林砚书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小得意,像是珍藏的宝藏得到了认可,她抬手拂去自己围巾流苏上沾着的雪花,指尖轻轻颤动,“这都是本地牧民自家养的,吃的是草原上的草,喝的是雪水,肉质自然不一样。冬天吃这个最暖和了,驱寒补身体。等夏天你来,我带你去草原上的牧民家,吃清汤煮的手抓肉,只放姜片和盐,那鲜味能鲜到骨子里,一点都不腻。”
“好啊。”沈策立刻应下,眼底的笑意更深,“那我可记着了,夏天一定再来找你,到时候你可不能反悔。”
“才不会反悔。”林砚书嗔了他一眼,眼底的光亮得像盛了星光,“夏天的草原可美了,到处都是野花,蓝的、黄的、紫的,一片连着一片,风吹过来,像海浪一样。晚上还能看星星,比城里清楚多了,密密麻麻的,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他们的话题就这样从各地的特色美食,漫到童年的趣事,又飘向对未来不着边际的幻想。沈策说起小时候在乡下外公家的日子,夏天的葡萄园里绿意盎然,一串串青葡萄挂在藤蔓上,看着就让人嘴馋。他那时才七八岁,趁外公午睡,偷偷钻进葡萄园,摘了一串还没熟透的青葡萄,塞进嘴里一咬,酸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还是舍不得吐掉。结果被醒来的外公发现,拿着竹枝追着他跑了半亩地,最后还是外婆出来打圆场,给了他一把甜甜的桑葚,他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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