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退。”老董抓了把河水看了看,“水一退,鱼就往回游。这会儿中的,都是准备回深水的大鱼。”
他说的没错。接下来两小时,陈小鱼连上三尾鲤鱼,都在四斤往上。最大的一尾,遛了足足二十分钟,最后请上岸时,老董掂了掂:“少说六斤!涨水出大物,不假!”
但最大的惊喜在下午。陈小鱼的浮漂出现一个奇怪的动作——先是缓缓上升一目,停顿,接着缓慢黑漂。他等漂完全没入水中,数到三,扬竿。
手感沉重得超乎想象。渔轮“吱呀”出线,竿身弯成满弓。水下的鱼开始发力,不是猛冲,而是一股绵长、沉稳、无可抗拒的拉力。
“巨物!”老董放下竿过来。
这一搏就是半小时。鱼三次发起冲击,都被陈小鱼巧妙化解。最后它乏力了,被缓缓领到岸边。老董看准时机,抄网入水一舀——
好家伙!一尾罕见的青鱼出水,青黑色的脊背,银白的肚皮,在浑黄的水衬下格外扎眼。鱼在草网里扑腾,溅起一片水花。
“青鱼!”老董的声音带着兴奋,“涨水能碰上这玩意儿,十年不遇!”
这尾青鱼少说十斤,浑身滚圆,鳞片有铜钱大。陈小鱼摘钩时,手有些抖——是兴奋的。鱼唇冰凉厚实,钩子扎在嘴角,扎得牢牢的。
“青鱼是深水鱼,涨水才靠边。”老董帮着把鱼放进大鱼湖,“你小子今天走运!”
夕阳西下时,水退了不少,原先淹着的杨树根都露出来了。两人开始收竿。清点渔获:陈小鱼钓了鲤鱼五尾、草鱼三尾、那尾大青鱼,还有若干鲫鱼;老董也差不多,最大的那尾鲤鱼看着有七八斤。
“过瘾!”老董一边收装备一边说,“涨水钓鱼就这点好——你不知道下一竿能遇上啥。”
回程路上,车子驶过水退后的路面,留下两道泥印子。陈小鱼看着窗外,田野里的水正在退去,露出湿漉漉的泥土。远处的青龙河,水声小了些,水色也清了些。
“知道为什么涨水好钓鱼吗?”老董忽然问。
陈小鱼摇头。
“水一涨,鱼的活动范围大了,觅食积极。”老董打了把方向,车子拐上大路,“而且涨水带来大量食物——淹死的虫子、草籽、庄稼,鱼有得吃,就敢咬钩。”他顿了顿,“可水一退,鱼就跟着退,回深水了。所以涨水钓鱼,得抢时间。”
车子驶进城区时,华灯初上。陈小鱼看着窗外的车流、行人、闪烁的霓虹,忽然觉得,那一方浑水,那一根钓竿,那一尾鱼,就是天地间最原始的对话。水涨水落,鱼来鱼往,自有它的道理。
到家时,母亲看见那尾大青鱼,吓了一跳:“这大家伙,哪儿钓的?”
“河里。”陈小鱼说,“涨水,鱼靠边了。”
母亲摇摇头,笑了:“你们这些人,真是……”
那条青鱼,陈小鱼分给了邻居。夜里,邻居端来一大碗鱼头豆腐汤,奶白色的汤,撒着葱花,热气腾腾。陈小鱼喝了一口,鲜得直咂嘴。
睡前,他在日记上写:“涨水钓鱼,如逐浪而行。水涨鱼散,水退鱼归。逐之有道,觅之有方,方有所获。所获非惟鱼,乃知进退之机,动静之理。水无常形,鱼无常势,唯变者通。”
窗外,又飘起了雨丝。陈小鱼知道,等雨停了,水退了,他又会去水边,放下那根竿,等下一次水涨,等下一次鱼来。
而这条路上,水涨水落,鱼来鱼往,都是风景。他只要守着那根竿,这颗心,便能在变幻的水流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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