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余晖将水潭染成暗红,随即被深沉的暮色吞没。士兵们点燃了火把,跳动的火焰在峭壁环绕的潭边投下摇曳的光影,映照着俘虏们苍白而疲惫的脸。
手脚被粗糙的绳索紧紧捆绑,勒得皮肉生疼。冰冷的夜风穿过峡谷,吹在湿透的衣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没有人说话,只有瀑布永恒的轰鸣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衬托着死一般的寂静。
凌云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上,默默运转着微薄的内息抵御寒气,同时大脑飞速分析着当前的处境。慕容坚的部队约五十人,装备精良,以逸待劳。而他们这边,人人带伤,体力耗尽,又被缴械捆绑,硬闯绝无可能。唯一的希望,似乎只能寄托于外部变故,或者……利用夏侯部族内部的某种需求。
他想起了士兵的低语——“祭品不够”、“大祭司发火”。这信息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夏侯桀如此大动干戈,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铲除北宫伯玉这个政治对手,也不仅仅是为了“星陨钢”的秘密。那个所谓的“祭品”和“大祭司”,才是关键。
他的目光悄然扫过周围的俘虏。北宫伯玉闭目盘坐,看似平静,但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紧抿的嘴唇显示他内心的波澜汹涌,这位枭雄绝不会甘心引颈就戮。苏玉衡靠在不远处,服下“幽潭兰”后,她脸上的青黑之气已褪去大半,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锐利,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跳跃的火焰。墨刃头领和他的手下如同石凋,沉默地承受着一切,但那份冰冷的纪律性下,隐藏着怎样的爆发力,无人知晓。赫连屠则显得焦躁不安,眼珠乱转,时不时试图跟看守套近乎,换来的是冰冷的呵斥和无情的推搡。
柳青岚和李贲紧紧护着赵宸和小石头,周文渊虽然苏醒,但气息奄奄,情况不容乐观。己方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深夜,慕容坚安排了双岗哨,巡逻的士兵脚步声清晰可闻,防守极为严密。
后半夜,气温更低。小石头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紫。柳青岚努力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但效果甚微。凌云看在眼里,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他们这一片区域的一名年轻士兵,似乎有些不耐寒冷的走动,恰好停在了凌云附近,背对着他,搓着手哈气。
机会!
凌云用极低的声音,以狄语快速说道:“兄弟,冷吧?戈壁的夜晚能冻死人。”
那士兵猛地一惊,霍然转身,警惕地看向凌云,手按上了刀柄:“汉人?你说什么?”
凌云脸上挤出疲惫而友善的笑容,继续用流利的狄语说道:“没什么,只是看你也冷。我们这些俘虏死了也就死了,你们守夜的兄弟也不容易。”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听说……大祭司那边最近要求很严?祭品不好找?”
那士兵显然没料到这个汉人俘虏不仅会说狄语,还似乎知道些内幕,愣了一下,戒备心稍减,下意识地抱怨道:“可不是吗!最近几次祭祀效果都不好,大祭司怪罪下来,下面的人日子难过!慕容将军这次要是不能把‘合适’的祭品带回去,恐怕……”
他话没说完,似乎意识到失言,立刻板起脸,恶狠狠地瞪了凌云一眼:“闭嘴!再多话割了你的舌头!”说完,快步走开了。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凌云心中已然有数。“合适的祭品”——这几个字意味深长。难道他们这些俘虏,并不仅仅是囚犯,更是被筛选过的“祭品”?
天色蒙蒙亮时,潭边来了新的动静。一队约二十人的骑兵,护送着几辆简陋的囚车,抵达了营地。为首者向慕容坚行礼禀报:“将军,车队已到,主公令您即刻押送重犯返回王庭!”
慕容坚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俘虏们,最后定格在北宫伯玉、凌云、苏玉衡以及墨刃头领身上:“把他们几个,还有那个昏迷的,分别关进囚车!严加看管!其余人,用绳索串联,步行押送!”
命令下达,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北宫伯玉被粗暴地推入一辆囚车,他怒哼一声,却没有反抗。凌云和苏玉衡被分别关进了相邻的两辆囚车,木制的栅栏粗糙而坚固。墨刃头领和他的昏迷同伴也被关进一辆。赫连屠见状,吓得大叫:“将军!将军!把我也关进车里吧!我走不动了!”
慕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也配?跟着走!”
赫连屠顿时面如死灰。
柳青岚、李贲、赵宸、小石头以及周文渊,则被用长绳捆住手臂,连成一串,由士兵牵着前行。
车队开始移动,沿着一条崎岖的、显然是人工开凿不久的山路,向着戈壁深处行进。囚车颠簸得厉害,木质车轮碾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凌云透过栅栏缝隙,观察着外面的环境。他们似乎正在离开黑风戈壁的边缘,向着狄人王庭的方向前进。干燥的风卷起黄沙,打在脸上生疼。放眼望去,尽是茫茫的戈壁滩和远处起伏的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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