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幻红楼风波平息,已过去半月有余。 听雨斋内,时光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林砚卿坐在工作台前,指尖拂过一枚刚修复好的清代玉扣,心神却有一半系于怀中那本温润的幻红钥之上。
与【情之碎片】融合后,他对姑苏城无形“情”绪的感知敏锐了许多。山塘河上船娘的吴歌,街边孩童的嬉闹,甚至深宅院内传出的些许叹息,都能在他心湖中漾起微澜。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让他觉得自己更深地融入了这座古城的心跳。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潜藏着暗流。他时常能通过幻红钥,隐约捕捉到来自桃花坞方向那股狂放又压抑的文运波动,以及其中夹杂的、令人不安的侵蚀杂音。顾清辞尚未返回,关于唐伯虎的深层调查还需时日,他只能按捺住性子,一边熟悉新增的力量,一边等待。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位衣着体面、面带焦虑的中年男子,抱着一个紫檀木长匣,步履匆匆地走进了听雨斋。
“林老板,久仰大名!您可得救救我!”男子甫一进门,便急声开口,将木匣小心翼翼地放在工作台上。
林砚卿认得此人,是姑苏城内小有名气的古董商,姓周,主营书画杂项。
“周老板,何事如此惊慌?”林砚卿起身,目光落在那个散发着淡淡阴冷气息的木匣上。他的灵觉告诉他,匣中之物,绝不寻常。
周老板擦了擦额角的汗,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是……是一幅画!唐寅的《西山草堂图》!”
唐寅!林砚卿心中一动,面色不变:“唐伯虎的画作乃是珍品,周老板得之是喜事,何来求救之说?”
“唉!若是寻常珍品就好了!”周老板脸色发白,“这画……这画它……活过来了!”
他颤抖着手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卷古旧的画轴。他不敢完全展开,只拉开一小段。画作笔墨酣畅淋漓,山石嶙峋,草堂隐约,正是唐寅典型的风格。然而,林砚卿瞳孔骤然收缩!
在灵觉视野中,那画上的墨迹仿佛在流动!一股狂躁、愤懑、甚至带着一丝暴戾的气息,如同被囚禁的野兽,在画纸的方寸之间左冲右突!那气息与他在桃花坞方向感知到的文运波动同源,却更加集中、更加失控!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这股狂躁的文气之中,缠绕着一丝极其细微、却如附骨之疽的黑色秽气,与噬灵教的力量如出一辙!正是这丝秽气,在不断地刺激、扭曲、放大着画中原本的意蕴,使其“活”了过来,并充满了攻击性!
“这画……是何时开始出现异状的?”林砚卿沉声问道。
“就在三日前!”周老板语速飞快,“我自一位老藏家手中重金购得此画,本是作为镇店之宝。谁知当晚挂在店内,夜半时分,竟闻听画中传来隐隐的风雷之声与金铁交鸣之音!第二日清晨,我发现店内值守的伙计昏倒在地,面色青黑,身上虽无外伤,却仿佛精气被吸走大半,至今卧床不起!墙上挂画之处,更是留下了一道道如同利爪刮过的墨痕!”
他指着画轴上几处不起眼的污渍:“您看,这……这像是干涸的血迹!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将画收起,锁入这特制的紫檀木匣中,才勉强隔绝了部分异象。但即便如此,靠近它时,仍会觉得心神不宁,耳边似有冤魂哭嚎!林老板,您精通古物,又……又听闻有些异于常人的本事,您可得想想办法啊!这玩意儿留在我手里,怕是要出人命了!”
周老板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吓得不轻。
林砚卿眉头紧锁。唐伯虎的画作“显灵”伤人?这绝非简单的古物成精!画中那狂躁的文气与噬灵教的秽气交织,分明是有人以邪术污染了这幅蕴含唐寅才气的墨宝,将其化作了一件囚禁、扭曲文魂的凶器!或者说,这画本身,就可能是唐伯虎当年用来封印某种东西的媒介,如今被噬灵教找到并破坏了平衡!
那昏倒的伙计,恐怕是被画中逸散的暴戾文气与秽气侵蚀了心神,吸走了部分生机!
“画狱囚魂……”林砚卿想起了第二卷的章纲标题,心中凛然。这《西山草堂图》,恐怕就是一座囚禁着文魂(或许是唐伯虎残留神念,或许是其他)的微型“画狱”!
他伸出手指,缓缓靠近画轴。指尖尚未触及,一股混杂着悲愤、狂放、暴戾的意念便如同针扎般刺向他的神识!同时,那丝黑色秽气也如同毒蛇,伺机欲动!
若是半月前的他,恐怕立时便会心神受创。但如今他慧心初成,魂魄经过淬炼,又有幻红钥护体,只是眉头微蹙,便稳住了心神。怀中幻红钥传来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将那侵袭的意念与秽气悄然化解。
他感应到,画轴深处,那点与【情之碎片】相似、却更加锐利的【墨之碎片】光华,正被重重黑气与狂躁文气包裹、压制,光芒黯淡。
“此物确实凶险。”林砚卿收回手,对周老板正色道,“并非寻常邪祟,而是涉及一些……古老的力量。留在你手中,确是大患。”
周老板连连点头:“只要林老板能处理掉它,多少钱都好说!我……我甚至可以付您处理费!”
林砚卿摆了摆手:“钱不必了。此画与我有些渊源,我需留下仔细研究。不过,在我找出解决之法前,需得将其暂时封存于此,你意下如何?”
周老板如蒙大赦,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千恩万谢地留下画作,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听雨斋,仿佛生怕那画再跳出来伤人。
店内重归寂静。
林砚卿看着工作台上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匣,目光凝重。
墨宝化修罗,画狱囚文魂。
第二卷的序幕,已由这幅失控的《西山草堂图》,血腥而诡异地拉开。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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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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