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已过半、万籁皆静,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灵。
“生死大事,岂能操之于他人之手?”只是半晌的功夫,张轨便猛然醒悟,想起童年时父亲的叮嘱来。他本是历经秦汉之际数十年风雨的中年人,深深知道在任何世道都不可将性命托付于外人,哪怕是刎颈之交也能反目成仇,何况是素不相识甚至原有嫌隙的人呢。
思及此处,张轨再也坐不住,直接丢开被子翻滚下床,急急忙忙得穿好衣服。两世为人的经历,反而让他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打定决心绝不束手待毙。他收拾好衣襟之后,又注意到挚虞被自己击伤后抛下的佩剑,当时胡乱收拾了,正斜靠在门侧边。于是他乐颠颠得顺手拾起,携带防身。
“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倘若官军上山来捉拿不得,恐怕又要问罪于他们了。这些人待我以诚,倘若就这么离去,非君子也。”张轨掂量着手里的长剑,联想到了几个新朋友的安危。虽然他历经了数十年的冷暖,但不减恩怨必报的战国士人风度。
借着隐约的月光,张轨凭着白日听《汉书》故事的记忆寻觅,点亮了书桌前的牛形青瓷灯。接着他又从边上找来笔、竹简等,蘸了蘸笔墨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要认真染翰为文的样子来。虽然这年代“纸”已经很流行,但是竹简依然没有退出书写的舞台,反而被很多刻意仿古的人所保留,这个书房中便是二者兼有。故而从没见过纸张模样的张轨,也得以使用熟悉的书写工具。
大梁张氏累世官宦,家学自然渊博。张轨略一思忖,便龙飞凤舞得挥笔写就,没过多久就完成收尾。他又默读了遍文中措辞,其中把冒犯使者的责任全部包揽,并声明和其他任何人无关,文意清晰。他满意的点点头,大咧咧得准备在最后面署名。
“等等,我叫什么名字来着?”写完姓氏之后,张轨忽然愣住了。他只听见称呼自己张轨、张士彦,只闻其声而不知其字。到底是“诡”还是“癸”,究竟是什么“鬼”,却是全无头绪。想了半天,绞尽脑汁之后,他索写作“大梁张某”,应付了事。
眼看着夜晚已经过去大半,张轨也懒得再耽搁,匆忙吹了吹墨迹,就仰身而起。再过不多久,要是让早起的皇甫方回等人看见,他的逃跑计划就难以施行了。于是他佩剑出门,轻步走到竹篱院落之外,回望刚刚熟悉的寒陋小居,作一个告别的眼神。
“苍天给我张轨二十年,必使将来之居室,不亚于邯郸城中的殿宇!”百感交集的张轨,在心中发下宏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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