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且让且让,我要行散!”岂料一直矜持稳重、风度翩翩的向秀,忽然变成了个狂躁的疯子,三两下脱掉了薄衫,连外裤也扯下,抛掷在地。接着他也不知是哼起什么曲调,一脸兴奋得在庭院内四处乱跑。身为朝廷大员的体面,看来是浑然不顾了。
“散骑这是怎么了?”目睹此状,张轨再也不能安心进食,他慌慌张张得转向四周,却看到皇甫方回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得咀嚼着,根本没有在意这幅诡异的图景。就连那些原本认真服侍的小吏和仆从们,也好像是腿部灌了铅似的定在原地,漠然于主人的失态。
“散骑稍待,我也要行散了!”挚虞摇了摇脑袋,似乎是要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嘿嘿傻笑着站起身来,那诡异的笑容扫得张轨不寒而栗。但相比之下,起码他还留着衣衫。
“仲洽兄,你怎么了?”张轨急切地询问道。
陷入癫狂之中的挚虞,压根没有理睬这句话。只见他随手接过童仆递过来的冷水盆,想也不想就直接从头顶倾倒而下,把全身连带衣服都浇了个湿透。水从头顶流下哗哗啦啦,他闭着眼睛、龇牙咧嘴,却是乐在其中的享受表情。此景此景,让张轨何止是眼界大开,简直是惊叹难抑。
“再来,拿更凉的!”挚虞摇头洒水,兴奋得睁眼催促道。
“是!”冯旷乖觉得端起空盘,小跑去井边。
“小知,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那边疯跑不停的向秀,也忽然放缓了脚步,仰天傻笑几声,一边狠抓着皮肤瘙痒,一边踉跄得大声念叨着:“物各有性,嘿嘿,物各有性!性,性也各有极,皆如年知。岂,岂跂尚之所及哉!所及哉!”
“散骑,仲洽,你们到底是怎么了?”目睹此状,张轨顿时惊恐交加,再也按捺不住了,直接拍着席案而起。没想到此二者压根不予理会,依旧语言疯癫、口中呢喃,看得人瑟瑟发抖。
当此之时,张轨只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安坐如山的皇甫方回了。只见后者依然纹丝不动,只是搁下了筷子作,脸色戚然得望着远方,对谁也不理会。不光如此,那些童仆们也好似着了魔似的,毫无变化得各忙各事。来自秦汉之际的张轨,从自己仅有的认知里,只能得出一种可能的结论。
“你,你是巫觋吗?”张轨呼吸急促,牙齿不住打颤。
“什么?”听见这个奇怪问题,皇甫方回诧异得回过头来。
“你是不是巫觋,故意用了什么诡异方术、压胜妖邪,让他们都变得如此癫狂?”张轨试探着问了句,又深深咽了口唾沫,好让自己稍微地冷静下来。思来想去,也只有推定安坐无恙、眼神古怪的皇甫方回,是所谓的“巫觋”,才能勉强解释得通。
也难怪张轨如此想法,对他来说“五石散”闻所未闻,何况这种“行散”的方式诡异疯狂,绝非初次接触就能理解。他来自于春秋战国时期,对于梗阳巫、桑田巫的故事耳熟能详,尤其是秦始皇时期求神仙方士甚急,连带着整个社会都趋于迷信泛滥。虽然古来“巫觋”,大多只是做占卜医药、迎神求雨之类的小事,但也不乏传说有能引邪驱鬼、幻控凡人之辈。深思想象之中的景象,恰如眼前的疯狂。
“啊?哈哈哈,哈哈哈。”皇甫方回先是惊讶,继而笑得乐不可支。
“噗嗤!”刚把宝剑擦洗干净的郑律,闻言也乐得前俯后仰。
“坏了,还真是如此!”看到皇甫方回及其童仆的反应,张轨认定其反应是默认无疑,顿时神经崩到了极限,几粒硕大的汗珠急得滚滚流下。他瞬间联想到自己醒来时,插在身上的所谓“针灸”,也是对方所弄的!把两件事结合起来,可以直接认定,此人就是搞奇怪方术的巫觋!
庭院之中,几人疯癫,几人哄笑,张轨却呼吸紧张,脸上的表情阴晴几变。按照他的猜测,那么唯一能解救在场诸人的,也唯有不知何故未中邪术的自己了!从天而降的使命感,催促他借酒劲壮起胆子,眼看郑律乐颠颠得没有防备,迅速夺过了那柄长剑。
“原化,我知道你并非恶人,何必要用邪术捉弄他们?散骑和挚兄都是良善之辈,你快些解开巫术,自可以相安无事。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对你动手了!” 夺来剑后,张轨又赶紧满脸戒备得倒退几步,一把将宝剑抽出搫在手中,指着对方厉声叱道。
“士彦,你做什么?”皇甫方回没料到这出,笑容顿敛。
“张郎君,你不要误会!”郑律猜到几分,急忙劝阻道。
“快,快放了他们!”张轨努力控制着紧张情绪,双手仍止不住发抖。
“别别别,士彦他是受了针后,神智失常。”啼笑皆非的皇甫方回,正要作解释的时候,忽然看到边上挚虞的动作,赶忙飞快得挥手阻止道。可是他动作稍慢,已经挡不及了。
“退后!”猛然看到对方冲进前来,张轨吓得几乎灵魂出窍,可是终究顾虑着朋友情分,没有挥动手臂而只是怒喝阻拦。正在这犹豫之际,冷不防旁边泼过来一盆冷水,浇得他满脸滴滴答答,顿时什么也看不清了。也亏得如此,将他那一股子紧张和恐惧,给彻底浇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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