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年郎是?”山涛这会也才注意到,向秀带来的队伍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好奇地发问道。他看到张轨受到好友的举荐,又和嵇绍十分亲密,心觉其定非凡品。只不过方才的冒失,着实让人好笑。
“嘿,这位自称安定酒徒!”没等话音落下,幸灾乐祸的潘岳就急急忙忙得插了句话,又嘿嘿几声指着嵇绍道:“还有那位,自称是谯郡酒徒!唉,向散骑真是看走了眼,竟然对一群醉鬼以礼相待。岂不是误把野猫作老虎,错认山鸡为凤凰吗?”
“此戏言尔!”夏侯湛察言观色,倒比同伴成熟许多。
“潘掾此言差矣。怎么能因个人的喜好,就加以抨击呢?张轨张士彦,和这几位一样乃是西州名士,受到陛下的征召。嵇绍嵇延祖,是中原名门之后,他的父亲嵇康与汝父潘芘同为魏官,颇有交谊。”即便是一贯和气的向秀,也忍不住加以反驳,口中冷冰冰得称呼官职。
“嘿!”潘岳摇摇头,有意继续卖弄伶牙俐齿。
“诸位都是青年俊彦,今后也必然都是大晋的社稷之臣,还需和气相处才是,勿要相争了!上巳佳节,应当谈谈诗文美事。来,皆落座吧。”山涛打断了话头,招呼着停顿于帐口处的二人道。
诸人短促的一番谈话,事主张轨却完全置身事外,仿佛一切与己无关。清醒过来后,他只是无穷的懊恼和急切,心里想着:“完了完了,怕什么来什么,可在她面前丢丑了”!少年郎霎时间羞红了脸,微微瞥了眼右侧的人群,果然见到那云鬓峨峨的司马绮,正咯咯笑个不停,顿时更觉丢人且尴尬。好在其浑身酒气,可以掩饰羞态为醉态。边上嵇绍拽着胳膊催个不停,侍女帮着换上新鞋,他都茫然无觉。
“我道是谁呢!原来正好是‘狭路相逢’的新朋!怎么才半天的功夫,就喝得如此醉醺醺的啊?”坐在右端靠前位置的一个少年,听到向秀的介绍认出了来者,隔着老远得打了个招呼。此人戴着华丽的王侯冠冕,正是早先在路边匆忙间偶遇过的,陇西王世子司马越。
“小子幸会!”张轨恢复了神情,走入席间。
结束了小小的插曲,造访者依次落座而定,继续着高谈阔论。张轨这回才注意到,山涛的位置并非居首,只是与年轻的司马越对面而坐,其在其上还坐着三个中年人。正当他疑惑张望时,嵇绍很贴心得凑近身来,低声做了几个介绍。后者经常入洛,熟悉几位贵人的面孔。
上首居中的,乃是彭城王、辅国将军司马权,他是司马懿四弟司马馗长子,五十出头的年纪。倘若以司马懿为初代推算,他是宗室第二代的宿老,封国其实只有两千余户,远不及其他与当今天子血统亲近的晚辈,只是地位尊荣,且有曾多年统帅军队的声望。左上首的,乃是西河王、西中郎将司马斌,他是晋宣帝司马懿七弟司马通长子,刚过四十不惑之年,在宗室中历来谦虚低调着称,也属于第二代。右上首的则是秘书丞司马彪,他是司马懿六弟司马进之孙,因出继别家而暂无爵位可继承。只是他年少便笃学不倦,很有治史属文的才能,才二十八岁就参与编修史书,属于司马氏第三代人物中的佼佼者。然后才是张轨新结识的陇西王世子司马越,坐在左侧次席的位置,他是十七岁的年纪,也是第三代人物,代替镇守邺城的父亲出席今日聚宴。这些虽然只是宗室旁支,却因疏远而普遍有些文武才能,换而言之是腐化程度未深,互相交情甚好。
已历数代的司马氏,人口繁衍众多、关系错综复杂,听完介绍的张轨晕晕乎乎,根本记不住这些名字和称谓。其余的大臣则比较好辨认,为首的有昌国县侯、侍中、太子少傅任恺,他是个脸色严肃、丰面长须的老夫子,年介五十却刚烈清正,很被同僚们所忌惮。他娶的是魏明帝之女齐,在前朝就深得重用,于本朝也威望隆重。然后有薛县侯武辅,其父是已故的尚书左仆射武陔,乃曹魏年间就出仕的名臣,他本人则赋闲在家、颇有文名。再余下的几人,就连嵇绍也不并认识,介绍即到此为止。这些人的共同点在于性情相近,且宗族都算不上什么名门望姓,因此抱团在朝堂上互相帮扶。
“如此多的人物,怎么记得清?”张轨苦笑一声,低声抱怨道。
“理清家族人物,熟知官衔品行,那可是一门入仕必备的本事了。”嵇绍摇晃着脑袋,颔首示意道:“山公便是精于此道,即便是某个微末小吏,只要见过面就能记得清清楚楚。汉代的黄香,蜀汉的蒋琬,皆以此才能着称。否则怎么做到遍识人情、荐才任职呢。”
“这倒也是!”抱怨归抱怨,张轨对此曾深刻理解。
“延祖、士彦!”山涛结束了和向秀短暂的寒暄,把注意力移到两位少年,以长辈的口吻勉励道:“年少好醇酒弦歌,本是风流雅事,吾辈亦尝经历过。只是日后倘若食禄为官,或主政千里百里之境,或参与制典谋谟之职,所作所为关系到无数人的忧患冷暖,可要深戒贪杯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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