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当然知道。”华表慌忙回应掩饰,作恍悟状。
“秦秀,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今日是朝廷选拔人才的佳期,容不得你在此随意放肆!左右,还不将其驱赶出去?”静坐许久的尚书令贾充,第一次当众发出声音,厉声呵斥道。他语沉肤黑、身壮面瘦,唇两边留着微微翘起的长须,显得不怒自威。他亦是曹魏元勋之后,曹魏豫州刺史贾逵之子。
“是!”有当世第一权臣撑腰,属下们顿时有了胆气。
“谁敢?我乃是奉制为官、因职奏事!要是谁敢横加阻拦的话,我立刻拉着他去陛下面前理论!”秦秀丝毫不惧,如狮子般怒目环顾四面,以更大的咆哮震住了群吏,他便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起到阻拦效果后,他又朝着贾充嘲弄道:“贾令君尽管放心,他日你薨了,我亦会替你想个合适的谥号。今天我奏完了事便会离开,不会耽搁于其他事的。”
“那就不劳你忧心了!只怕谁先死谁后死,还说不定呢。”贾充阴沉着脸,语带威胁。既然秦秀这般允诺,他姑且能容忍对方把话说完。他也深知那厮的德行,要是真闹得会场大乱,只怕谁都不好看。况且皇帝追究责任,定会埋怨是他没掌控好局面,而不会怪罪那个“秦癫”发狂。
“想说什么就快些说。”石苞牙痒痒得道。
“对,你想提议什么谥号?”华表眼下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个瘟神。
“缪丑!”众所瞩目之下,秦秀高声说道。
“一派胡言!裴司空乃是大晋开国功臣,美名遍布于天下。我看你想说的并非是他,而是对本朝、对陛下存有怨心,所以特地来这里指桑骂槐!仅凭这一点,足可以治你的罪!”闻听此言,贾充气得拍案而起,几乎要冲上前来唾骂。以他尚书令之尊,一言一行都能够让旁人惧怕。
“你真是太逾矩了!”华表苦笑摇头,头疼自己有个这样的属下。
“太常倘若不惩治,我司徒府可以代劳。”石苞冷哼道。
“秦博士应该并无此意。”山涛赶忙帮着双方调解。
“我所言者实情也,诸位之说加罪也。裴秀表面上故作清廉、博取美名,实际上却放纵家人和亲友,替自己占用大量官田、官奴,司隶曾奏劾过不下十次。其又凭借巧言口才,对不合于己如马均者污蔑打压,司隶亦曾数次奏报。以上诸事,证据确凿,只是陛下碍于情面宽纵之,不加处置而已。《逸周书》有云,名与实爽曰缪,怙乱肆行曰丑。诸君倒是说说看,这个谥号难道不准确吗?”面对诘问,秦秀不慌不忙,缓缓列举着事实。
仓促无备的贾充、石苞等,哑然塞口。
“纵然如此,裴司空也是大晋的宿老元勋,现在正是举国痛惜之时。你,你难道一点情理都不识吗?”两鬓斑白的华表,只能摇头苦笑,他真是拿对方没任何办法。
“谥号者,所以评定一人之功绩,所以诫勉他人于事后也。唯有公允得给出,才能够起到激励贤者、震慑小人的效果,否则那些公卿会以为死后人人都能得到美谥,平时做事还有什么敬畏之心呢?似裴秀行径者,当遗臭于万年。”秦秀不愧当了十多年的博士,很有辩驳才能。
“呵呵。”贾充默然不语。他刚才的表情有多愤怒凶狠,现在的心中就有多战栗恐惧。当时民谣说“贾裴王、乱纪纲;王裴贾、济天下”,他和裴秀、王沈是一体同功之人,既是搅乱曹魏纲纪的罪人,也是大晋受禅开国的元勋。对方的讥讽不无道理,他深知就算其他的罪孽可以忽略,以自己曾指示成济弑君的这一点,都很有可能遗臭万年。
官员们依然面面相觑,看戏的“贤良”们却是个个喜笑颜开。
“秦博士啊!”华表四顾无人吭声,只好自己出马。
“我来提议谥号之事,在座的诸位都听得清清楚楚,请太常卿如实记录,并向陛下奏报。这份上疏,且交予你。”秦秀没兴趣看旁人的脸色,自顾自递过手去。他又朝那觳觫胆怯的上官看了眼,生怕其不敢转述今日之事,一字一句得叮嘱道:“否则的话,太常便是欺君!”
“唉!”华表颤颤巍巍得接过奏疏,仿佛握住刀片般紧张。
秦秀说到做到,递过奏疏后扭头就走,仿佛一切照旧、风轻云淡,背后则是众人神情各异的眼光。他还是很清楚事情轻重的,以奏事为借口能够解释,耽搁久了则真的会引来惩处。在这个务实的世道里,他还想保留有用之身,未来能继续做有益之事呢。
见识过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场面后,张轨等人多了个打发时间的谈资,心态愉快许多。队伍很快恢复了秩序,他们顶着逐渐毒辣的太阳,足足从日出等到了日中,整整三个时辰有余,才终于轮到。在嵇绍、挚虞都依次结束后,张轨拾掇衣衫、咳嗽两声,先来到了石苞的面前。
“姓名?”负责记录的掾属问道。
“张轨,字士彦。”张轨迅速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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