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此处是御赐的猎场,竟还有害虫烂叶吗?我身为主人,尚且毫不知情呢。”司马越装出惊愕状,摊着手示意左右,嘿嘿笑道。他特意点出来“御赐”,就是给对方来个下马威,以示对擅闯行为的抗议。按照律令,这本是官府所管辖之外的私属地。
“冒昧前来,的确有事需要商讨。”庾纯稍稍客气道。
“还请主人家见谅!”陈舆拱了拱手,一唱一和。
“哪里哪里,整个河南郡和洛阳县,二位才是真正的主人家。我恰如公家的佃客,替天子管理这块土地罢了,怎么敢当呢?”简短的唇枪舌战后,司马越又转瞬变得亲和有加,脸色恰如雨霁晴开,并指了指手示意左右。僮仆解意,小跑着给来客端上胡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照世子这么说的话,我等亦只是做个僮仆般的小臣罢了,何谈主人之语?”庾纯亦很淡然,他已经见惯了豪右们受到盘问时各种千奇百怪的姿态,并不感到惊讶。对方话中设置的陷阱,所谓的“主人”之语,也被他不着痕迹得推开。
“按说起来,世子亦是大晋的宗亲,这份偌大家业如何经营,本容不得我等外人插嘴。”陈舆一直沉沦于下僚,做事性子比较急,还没客套几句就想直接切入正题。他是三代公侯之子,从小就养尊处优、不识烟火,自然不懂很多官场的技巧诀窍,说话更是不加思考、出言无忌。
“那就不要提嘛!”司马越抓住漏洞,一剑封喉。
“啊,啊?”刚准备作长篇大论的陈舆,一下子被说得愣住了,茫然四顾、不知所措。他还是太单纯了,还以为对方如同规规矩矩的太学生,会坐下来听他讲道理。他也的确是太客气了,觉得对方是讲究礼节的宗室子弟,肯定会谦虚得让他继续发表高见。
陈舆的窘态,惹得众多僮仆们嘿嘿直笑,搞得他自己也顿觉难堪。即便是同行的书吏中,亦有轻声嘲笑者。张轨初时觉得好笑,可片刻之后忽然想到,假使他此刻身为县令,又岂能做得更好呢?道理只是说话的佐料添头,权势才是发言的力量源泉。
“世子啊!”庾纯接过话头,饱含深意得喊了声。
“京尹有何吩咐?”司马越把弄佩玉、漫不经心。
“今天之所以赶过来,原本为的是救火,否则绝不会擅闯。官府接到报讯,说这片苑囿火势极大,生怕蔓延成大灾,特意带了大批援手前来。”庾纯先礼后兵,先慢条斯理得解释造访的原因。休看他年纪并不算太大,看似是个饱读圣贤书的翩翩君子,实际上口才犀利、行事果决、敢做敢为,就连地位尊贵的尚书令贾充,也常常吃他的瘪。
“哦?那还真的要谢谢诸位了。带着这么多的兵器、棍棒,灭火倒是不太容易,恐怕是借着烈火打铁倒是轻巧。”司马越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又装模作样得左右观察,似乎在寻觅着救火用具,继而才慢悠悠得说道。他不光是听得出来,而且本就知道,对方的来意并不在此。
“本想挖掘沟堑,以阻断火势嘛。看到世子和家中僮仆安然无恙,我等这才放下心了。”即便如此,庾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并不在乎作假,也知道对方看得出来,可这番场面话总得说下去。他自己就是执法者,理应依照规定办事,哪怕只是找个漏洞借口。
“京尹费心了。”司马越捏捏鼻子,拱了拱手。
虚假之话,说有何益?陈舆不太理解上官的拖沓,抓耳挠腮好不惶急,他当然不喜欢这些冠冕堂皇的事情。按律令,九卿之一的“大鸿胪”辖下,有个六百石的“钩盾令”,有属吏百余人、从卒上千人,专门替皇帝管辖洛阳附近的池苑囿游观之处。也就是说,即便这处苑囿赐予了藩王,但依然属于天子的私产,由专设的部门负责管理。倘若没有正当理由的话,这里是禁止外官踏入的“禁地”。用救火的理由,倒是可以打个擦边球。
“然而根据官府侦听,且有匿名人作证,有三个劫杀县吏的逃亡军士,近段时间混进了这片猎场里,今日恰好做个搜查。司隶年初早已下了缉捕行文,我亦携带来了。”庾纯从从吏手中抓过文书,笑着递上前道:“当然,估计此辈是瞧这苑囿面积庞大、方便隐藏,世子肯定是不知情的。”
“我从未听说过此事。”司马越认真地接过文书看了看。
“世子忙于俗务,此地又偏远荒凉,就这么点僮仆人手,自然是看顾不过来的。因此恰巧这些士卒在,不妨借机会搜查一番,防止这些穷凶极恶之徒,躲在此地害人。毕竟伤了僮仆牛马,亦是君家的损失嘛。”庾纯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打量着人群说道。
“那还多谢费心了。”司马越合上文书,轻嗤道。
“职分所系,理所应当。”庾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马源,你一直主管这里的大小事宜,可曾听说有此事啊?莫不是平日里懈怠,让贼人给溜进来了?”司马越呵呵的笑容忽敛,换上凶神恶煞的表情,责骂着自家的下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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