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李二郎君来过了,他用三十匹绢下聘,已将这个侄女买去当妾,今后无忧衣食。多谢诸位对她的关心,可惜是白跑一趟了。恕不远送。”其姑父范仲头都懒得抬,三两下吃完饭摔下碗筷,用衣角抹了抹嘴巴,往墙角去找锄头,准备继续下地干活。
“可,这是你们的嫡亲侄女啊!”张轨苦笑着道。
“嗯,所以不忍心留她一同受苦。”刘氏口中嚼着,啪嗒作响。
“来妪花费上百匹绢棉,就是为了阻止她被豪族抢夺的命运。没想到只是转眼之间,你们就轻轻松松得妥协了,将她当做货物一般贩卖。你们这么做,对得起谁?”看到这一家子的漠然,张轨感到痛心疾首。血亲尚且如此,倒显得他们这些外人没事找事。
“人,难道就不是货物了吗?”刘氏嘿然,咧嘴笑道。
“客人不要再纠缠了,此事已经定下。三十匹绢对我们来说,可是一笔足够全年开支的费用。她不用受饿忍穷,吾儿有钱去讨新妇,这么做不是两便吗?” 范仲听得不耐烦,挥手作驱赶状。人与人是难以共情的,张轨觉得他们冷酷无情,他们却觉得张轨不切实际。
当张轨等人束手无策时,刘家的屋门忽然被踹开,一群丁壮气势汹汹得冲了进来。众家兵排好队列,其主人也骂骂咧咧得快步踏进,正是意图劫美的吏曹史李申。他与麾下将同溪乡中几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刘蓁的踪迹,于是乎杀回来寻衅。
“郎君!”范仲一家人慌忙站起,毕恭毕敬得说道。
“哼,你还有脸唤我!”李申愤懑不已,扫视一圈屋内。
“吏曹何故这么大的怒气。”张轨招呼道。
“好你个张士彦,正要寻你呢,偏偏还送上门来!”听到这话,李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踞开双腿落座,重重拍着桌子反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自从来到本县之后,我们没有谁刻意为难过你吧?反倒是你总是不按官场惯例行事,无端招惹些是非,弄得谁都不好看。”
“事关本职,我义不容辞,并非有意冒犯。”张轨抗声答曰。
“行行行,别跟我扯你那些大道理,我懒得听也没兴趣管。”对李申来说,对方的啰嗦絮语犹如念经一般。他摆摆手打断,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实话实说吧,那些可有可无、随意应付的政务,你们想怎么定怎么定,想怎么吵怎么吵,我压根就不在乎。可是你好端端地,来阻拦我的私事,是不是也太过分了?我一直恭敬有加,何曾开罪过你?”
“二郎君说得夸张了,我的确想要来用口舌劝阻,但没有故意作对的想法。再说了,既然这刘蓁的亲眷已然同意,我又有什么办法阻拦呢。”这话说得张轨莫名其妙,于是乎他客气得笑了笑,摊手示意自己的退让。无论于公于私,他的确是束手无策了。
“好啊,好啊,原来这堂堂的山野名士,也会作诳欺之语啊?怎么着,平日里说得冠冕堂皇,今日还敢做不敢认了吗?”李申顿感滑稽,左手指着对方不住点着,回过头来环顾左右冷笑道。
“这是何意?”张轨愈发疑惑。
“哼,你指使僮仆做的好事,不肯认吗?”李申反问道。
“我,我?”张轨吓了一跳、哑然难对,还以为是派高涤通报司马越的事被发现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这是他第一次作为门督“监守自盗”,反过来偷偷帮助囚犯,被戳穿了难免有些紧张。正当他神态失常、遭人怀疑时,边上的薛琛笑嘻嘻挤上前,胳膊肘不经意得撞了他一下。
“吏曹恐怕是哪里误会了,我和门督先去了监狱核实,然后直奔同溪乡来查证,并没有其他动作。他的僮仆打发回屋,并不在身边,我一路相随可以作证。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惹得你这般气恼?”薛琛行了个礼,客客气气得询问道。他是常住本县的旧人,更有说服力。
“你们当真不知晓?”李申狐疑得晃着脑袋追问。
“确实不知!”薛琛再度作揖,张轨则默然摇头。
“喂,贼农人,你安敢欺瞒于我?”即便如此,李申依旧不肯相信,拍了拍佩剑的剑鞘,厉声恐吓着范仲一家道:“尔等既然早晨时收了我的绢棉,安敢与旁人串通一气,让人带着刘蓁逃走?”
“绝无此事啊!”范仲夫妻吓得跪伏在地,抖似筛糠。
“哼,休要再装!”李申眯着眼睛,缓缓抽出剑来。
“早间我们几轮劝说,刘蓁,刘蓁她已经认命了。方才正吃着,忽然有个十岁左右的男童唤她,说是乡庠之中的同学,邀她说几句话。我想着并无大碍,于是就没有再管,哪知道这一去就不回来了。其余的事,我等属实不知啊!”不消多问,刘氏已经吓得涕泪横流,把所有细节和盘托出。
“饶,饶命。”范仲情知老妻失言,匍匐在地不敢接话。
“好啊,你们都知道是怎么失踪的,为何早先不说?害得我家仆从寻了大半天,真是找得好苦。”李申恶狠狠地把剑抖回剑鞘,又转向张轨道:“门督,半个时辰前有村民指出,是你家那个常来听课的小僮,将刘蓁带着往西边山林中跑了。你管教不严,难道都到了这种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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