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匡胄沉声问道。
张轨撇了撇嘴,不作回应。他是外地人,说的话缺乏说服力。
“是这样。”刘盛知道自己的价值,更迫切地想要把此事盖棺定论,于是斟酌着合计好的说辞叙述道:“昨日有人来报讯,前段时间出现的山贼头目,出现在大湖之畔,似有恶图。刘兵曹得知消息后,急忙带上了家中的私兵,还有周震等几个碰到的军士,准备前去擒拿。何曾想这群贼子颇为悍勇,厮杀猛烈冲出了重围,还杀了许多人。兵曹他以身作则、冲锋在前,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里,以致殒命当场!我等无能,未能救之!后来张门督得知,匆忙带了些兵士来救援,已经赶不及了。”
刘盛带着哭腔抹泪,让众吏们无限同情。
“哦。”蒋玄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为什么要独自去?”对这段话,匡胄仍有疑问。
“因为来不及寻人。”刘盛攒眉噘嘴,似乎在怪对方的明知故问。
“怎么可能来不及?”匡胄刚要反驳,却马上醒悟了。
在场的大吏中,匡胄是对此事反应最慢的,他点着头呵呵一笑,疑窦瞬间消失大半。众所周知,这位刘纠是个最渴望升官发财、最喜欢诉苦抢功的,定是这厮探知了消息,害怕喊得人多了分掉功劳,更怕晚了一步被别人抢了先,急匆匆带了自家私兵去擒贼。这般轻敌无备,哪有不败的道理?而常与之长期厮混的亲信曲长周震亦在其中,足以说明是故意不喊旁人。最后可倒好,不仅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汝辈去了几人,伤亡多少?”蒋玄忽然疾声问道。
“去了八十有三,死二十有六。”刘盛对答如流,幸好有准备。
“贼人往哪遁逃了?”蒋玄直视对方,连续追问。
“向东侧的山丘之中。”刘盛随机应对,心中捏了把汗。
“那些贼人,难道没有伤亡吗?”蒋玄不留一丝空暇。
“有,死了六个人。”刘盛眼皮一跳,好在张轨提醒了这点。
“怎么不见其尸首?”蒋玄抬头张望,语气变得严厉。
“贼子安用坟墓,就地掩埋了。”刘盛抬头迎上目光。
“立即派人去查验!”蒋玄吩咐左右,眼睛依旧盯着青年。
刘盛昂首正视、纹丝不动,在这种试探前毫不怯场,他深知自己未来的富贵取决于此刻的表现。之前在河畔时,张轨百般劝说才说服了坞豪们,把阵亡者就地安葬,以防万一。事实证明,多年为吏的蒋玄的确很注意细节,对自己也保持着警戒心。正因为如此,这番话必须由“本地人”、“自己人”刘盛去说,才能取信于人。
“算了!”蒋玄招了招手,把即将出门的手下喊了回来。刚才刘盛的表现,已经使得他基本相信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没必要再掀起风波、惊骇百姓了,况且那是死者的堂弟,没有任何理由去篡改事实。现在他需要思索定夺的,是怎样去善后处理。
“主簿,请为我兄报仇!”刘盛捏着拳头,满脸悲愤。
“盗贼不除,我等无法安枕。”李鲂打了个寒颤,有物伤其类之感。
许多吏员开始议论,目睹同僚的惨死后,他们很在乎安全问题。
唯独张轨没有吭声,他现在需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各位,各位!”半晌之后,蒋玄大致有了思路,摆手示意众人道:“首先我们必须明确一点,这件事情决不能继续泄露出去,起码不能原模原样得传出去!否则的话,共县出了这么猖獗的盗贼,乃至造成了本县兵曹的死亡,这种事要是让郡中乃至州中得知,会怎么看待我们?大晋正值清平盛世,这里又是天子脚下的畿内,治安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被撤职甚至追责都是有可能的,我辈谁也讨不了好!”
众吏大多保持了沉默,他们认可这一点。
“可是,县中的安全呢?”鲍融皱着眉头问道。
“贼寇虽然嚣张,但人数还很有限,尚不至于恣意横行。诸位各有家业,可以嘱咐好私兵和僮仆们看守田宅,自己携家人入城居住,以备非常。可以让县兵紧守四门,督查可疑人物,他们不至于觊觎城中。拖上个把时日,他们总会离开,届时就可以恢复常态了。”蒋玄早有了腹案:“更重要的是,必须封锁消息,绝对不能让上级察觉。否则的话,谁也保不住职位!”
“正是!”犹豫刹那后,几个主要吏员,纷纷带头表态赞同。
连张轨都没有异议,事态在朝他推演的方向发展。
立场决定一切,人命各不相同。站在官吏的角度看问题,和站在普通百姓的角度是区别很大的。一方面,虽然贼寇猖獗有风险,然而官吏们能得到最好的安全保障,但凡有一丝希望把事情顺利瞒过去的话,大家就可以相安无事、继续掌权。另一方面,倘若这么大的治安问题暴露,朝廷震怒谴责州郡,州郡必然推诿归责于县里,众吏尤其是几个大吏首当其冲,要承担无妄之灾。是尽力隐瞒以保位,还是主动公开去受罚?他们的选择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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