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县的西南边境上,临时屯驻着一支两百人规模的队伍,这是司隶校尉麾下的正规军士。一个月前,来研究古墓竹书的官僚们吃饱喝足回旋洛阳,可挖掘的清除扫尾工作还在继续,于是留下了这批人作为护卫。其实古墓的实际地址属于汲县管辖,只是因为共县人先发现,所以在此。
军队的领导者,是武猛从事许恭,这是个十分通晓人情世故的中年军官。在整个共县之内,也唯有他们这支直辖于司隶的“客军”,是主簿蒋玄甚至太守王宏都指挥不动、号令不得的。而且在这里,还有协助清理竹书的盗墓贼魏准,也是张轨的老熟人。
时值深夜,还未黎明,当张轨二人叩门请见的时候,军营的人大多还没有睡起,一个卫兵睡眼惺忪得打着哈欠,简单询问了来意和姓名,然后慢腾腾挪去里头报讯。没过多久,就看到帐内点燃了灯火,几个人小跑着来到营门前,大声朝来者打着招呼,并号令卫兵开门放人。
“张门督!”许恭热情地打着招呼。
“门督!”魏准欣喜得匍匐在地,行了大礼。
“打搅诸位清梦了!”张轨见状,顿时又放心许多。
主客稍微寒暄几句,就一起来到了主帐中。魏准乐颠颠得跑东跑西,帮着来人端茶递水,还催促着军人去生火做饭,要好好招待恩主。一夜惊魂且奔波未眠的张轨、高涤在火光前稍微取暖,又喝了几口滚烫的热水,这才大致安下心来,恢复了精神。
“许从事,我们是来自首的。”张轨语出惊人。
“什么,自首?”许恭闻言惊得站了起来。
“正是。”张轨示意对方坐下,然后用尽量平淡柔和的语气,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昔日在京洛,他曾见识过河南尹庾纯的刚直,当时许恭也在场替后者助阵,从此辈的为人处世推断,可以想象司隶校尉是何等人物,至少是个大体秉公者。因此他愿意冒着风险,来自请囚笼。
“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听完这段叙述,许恭一边摇头感叹,一边思忖着应对方案。在京洛大染缸生活多年,他当然不是一腔热血的莽夫,知道“民变”这个词的轻重,绝不是能随便遮掩过去的。可是对方说的是“自首”,而不是请他帮忙逃走,似乎就没那么过分了。
“门督,明明是贼人陷害于你,何必要真去认罪?从事,你看在门督他一心为社稷的份上,想想办法搭救他吧!”魏准的反应截然不同,他躬下身不断地作揖,言语谦恭得恳求道。这位盗墓出身的士家,哪里会顾忌什么法律条文,只想着“既然不是我的错,逃避也没关系”。
“我之所以跋涉赶来,不是有意为难于从事,此事休提。”张轨一把拉住魏准,然后愈发诚恳得说道:“实不相瞒,现在闹出民变这么大的事,想遮盖是绝不可能的,我只希望能够亲自向有司辩白申诉。而县中许多人对我恨之入骨,要是落入他们的手中,恐怕就没那个机会了。从事你久在州郡,应该也知道所谓的囚禁和审讯,可以玩弄多少手段吧。”
“我明白。”这种潜规则,许恭自然是清楚地很,甚至也曾参与过。封建时代,一切审判都依赖于官长的个人贤愚,而实际操作经办人更是处事随意,想弄出什么样的口供和证据都行。然而此事重大、牵涉越级,若接过来则等于把县级事件,直接揽到司隶这个州级部门的身上,不得不让他三思。
张轨没有急于催促,安静地端起茶杯暖暖手,给予对方一段思考的时间。此时此刻,除了这里,县中也没有能保护住他的地方了。退一步请求自首,也是考虑到许恭的心态,毕竟后者只是个从事,是司隶部门的一员,而要是真把他接收过来,那是关系到整个司隶上下的,许恭很难直接拍板做主。
“好吧,我同意接受门督的自首,并立即将你押送到京城去。”沉思了很长时间后,许贡终于沉重得点点头,许诺道。不过他还有个补充条件:“只是你既然是待罪之身,桎梏是免不了的,这点还望体谅。我会为你准备一辆临时的囚车,三日后出发。”
“诚如君言,不胜感激。”张轨长吁一口气,微笑着作揖道。
斜日已经初升,万物开始醒来,接下来就是一番忙碌了。疲劳了整夜之后,张轨、高涤不胜困顿,在帐中随意地睡了过去。而许恭则出去指挥坐镇,督促着军士们收拾行李,又派人去准备囚车。他还派人去郡中、县中,告知自己羁押住张轨的事情,顺带着打探消息。
短暂的两天很快过去,新闻在期间不断地传来。首先是汲郡太守王宏,在闻知此事后赶忙高调撇清了干系,甚至据知情者说他“拍案而起,正气凛然”,责骂张轨是在给郡中泼脏水,完全违背了他爱护百姓的宗旨,并马上命人快马上书朝廷,宣称这是个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自己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继而是共县的消息,潘岳领衔所有吏员们联合上书,搜刮了张轨在任上的所有事加以诋毁,表示此人是个一贯对抗上命、欺虐下民的恶吏,是祸害了本县清正风气的败类。最后是司隶的简单答复,允许许恭的行为,催促快些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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