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曹在去年期间,共下达州郡任务二百二十六次,包括清点蛮族部落、核实人口数据、酋帅更替等等。各地均按时递交,由本小曹合并统计,由台内的档案库保存。”早有准备的右主客尚书郎杜轸,捧着几张写满的纸头,大声朗读着。他说得非常细,又一一详说了具体的琐碎事项,不再赘述。
“杜郎君啊,你的确说得很好。”司马楙愁眉苦脸地扶着额头,早就在数字的海洋里迷失了自己,听一句忘一句。他忍受了半天,终于打断道:“可你是否能够具体讲讲,到底做了什么实际性的公务,对民生国计又有何益处?不要光顾着摆这些数目了。”
“尚书,这恐怕就强人所难了吧!难道这桩桩件件,不是实打实的事吗?”杜轸作惊讶状,提溜着那几张纸摆了摆,委屈地解释道:“下官所呈报的事务,相关人员、时间、地点、数目,在文书里记录得清清楚楚,州、郡、县乃至于台里的经办人员均有签字,也加盖了官印,都是经得起翻看查验的。”
“我并没有怀疑这个真实性。可是杜郎君啊,你们究竟有没有除了这类之外的事?总不可能台里交办右主客的,你们就直接转移给了州郡,等着他们层层报上来,加个签章而已。那平日里岂非空等着,无事可做?”司马楙并不傻,他一眼看出问题所在。
“对此苛责,下官可就无法理解了。尚书台各曹,历来皆是这么做事,我们除了等待州郡的呈文,也需要从高层面制定举措,指导地方推行,岂会清闲?此辈就顾着一个小小的郡或县,我们需要忧心的才多呢,整个九州万方!”杜轸眨巴着眼睛,作出气愤的模样,摊手辩解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先这样吧,你就到此为止,让下一个李郎君来说。你就退下休息,喝口水吧。”司马楙懒得和这种人浪费口舌,挥挥手避开争执,暗暗揶揄道。他知道多听也是无益,与之细究吧也没什么意义,何况他本就是随意了解下情况,不强求了。
上官一副不耻的态度,杜轸倒是混不吝的样子,顺坡下驴笑嘻嘻落座了,引得众人一阵摇头窃笑。他和李骧两个人,在整个尚书台都是出了名的,一个天天胡搅蛮缠混日,一个则日日醉酒不理政务,号称“客曹二奇郎”,平日里还总混到一块,狼狈为奸。只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大晋必须任用他们两个当官,而他们也乐得平白享受俸禄。
接下来轮到第六个尚书郎,也就是南主客尚书郎李骧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个佐郎,得到后者的眼神鼓励后,重重咽了口水,闷头出列作揖。刚才于如厕的时候,他得到了属下们紧张却又短暂的提点。多年藏着的真才实学,过目不忘的天生本领,在此刻神奇得重新恢复了。
“本小曹近期的重点公务,在于南方蛮夷的赋役再统计。我们没有轻信郡县的上报数字,切实秉承着为朝廷效劳的忠心,一笔笔、一条条地核对下去。乃有吕佐郎,为此害了眼疾,皆是辛劳所致。”在简要叙说了情况后,李骧话锋一转,直入主题。原因无它,时间短暂,他只来得及从属下口中听完这件事。
张轨撇撇嘴,不可置信地瞧了瞧大占功劳的吕雅,后者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夸奖。而转头望着上首,司马楙仔细聆听着李骧那面无表情的台词背诵,用手指缓缓敲打着桌案,没有打断也没有表示,面色阴晴不定。等到一刻多钟后,这位尚书忽然拍了一下桌面,豁然站了起来。
“李郎君!”司马楙大喊一声,身子前探。
“在,在,下官在!”李骧吓了一跳,慌忙停口拱手。
“你做得很好!”司马楙伸手直指着,突然哈哈大笑。
“皆,皆赖尚书指挥有方!”李骧长吁口气,乐开了花。
“要是各小曹均如你这样实干,本王还有什么要整治的呢?很好,很好啊!”司马楙斜眼看着其他人,尤其是那个看不顺眼的杜轸,加强了语气表扬道。事先谁也没想到,就是这种另辟蹊径、偏门细讲的套路,使得这位新任上官展露笑颜,最为满意。
“岂敢!”李骧深深低头,怀疑自己是否做得太好了。
“咳,咳!”吴艮有意提醒,只是陷入喜悦的李骧没听见。
“听完李郎君的话,我有一个新想法,不妨与诸位商量商量。”司马楙趁热打铁,觉得还有个可以深挖的点,笑得很舒心。他继续道:“据我所知,尚书台的各曹数据,目前是分别馆藏,堆积如山却互不交往。倘若要跨曹查阅,还需要尚书令亲自签令许可,这实在是太麻烦了。依我之见,不妨借着这个机会,整顿本曹权限内的资料和数据。比方说,各族蛮夷的赋役和人口,酋长渠帅的姓名和家庭,发动州郡参与帮助,来个精确到个位数和具体人名的统计,归本曹收档。若是完成了这份大工程,足可以夸耀于朝野。”
“这是非常大的工程量啊!”李骧瞪大眼睛,自觉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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