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短暂的嗡鸣,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虽微,却切实地扩散开来。
洛尔迪亚拉在次日清晨的例行检查中,目光数次落在我枕边那个不起眼的金属小饰物上。他并未多问,只是那审视的眼神比往日更久,更沉。他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须,细细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却一无所获。那饰物在他感知中,与一堆废铜烂铁无异,没有任何魂力波动残留。
“圣子殿下,昨夜可曾安好?”他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语气依旧保持着恭敬。
我眨着纯真无邪的大眼睛,抱着一个绒毛玩偶,用力点头:“嗯!睡得很好哦,洛尔叔叔。”
他沉默片刻,终究没再追问,将之归结为自己冥想过深产生的一丝错觉。毕竟,一个连武魂都未觉醒的孩童,又能弄出什么连他都无法理解的动静呢?
危机暂时解除。
但我深知,这只是开始。随着研究的深入,类似的“意外”恐怕难以完全避免。我必须更加小心,同时,也需要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试验场”。
地下实验室的构想,再次浮上心头,并且变得前所未有的迫切。
日子依旧在武魂殿森严的规矩与暗流涌动中度过。我依旧是那个备受“关注”的圣子,每日聆听教诲,扮演着符合他们期望的角色。但在无人察觉的精神世界,以及那些被视作“玩具”的零件堆里,我的工作从未停止。
“通用型魂力接收与转化框架”的初级模型虽已构建成功,但它目前仅存在于我的精神推演和极简的物理模型中。它需要实体化,需要更复杂的魂导回路来承载,需要真正的魂力注入进行测试。
而这一切,都需要材料,需要工具,更需要一个不被窥视的空间。
我将目光投向了武魂殿庞大的物资储备与魂导师团队。直接索要高级魂导材料无疑会引人怀疑,但如果是“孩童的奇思妙想”呢?
我开始在玩耍时,有意无意地“创造”一些更复杂、更“像模像样”的金属拼接物。我用废弃的金属丝弯折出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蕴含基础能量引导回路的图案;我将不同属性的低级矿物碎块(以研究矿物特性的名义索要而来)按照特定比例和位置摆放,模拟微弱的能量场。
我的行为落在洛尔迪亚拉和梅莉莎眼中,变得愈发“怪异”,但也愈发符合一个“拥有奇特武魂,故而行为也异于常人”的孩童形象。他们的汇报中,“圣子殿下对物质能量特性有超乎常人的好奇心”逐渐成为固定内容。
比比东那边,依旧沉默。她没有再送来类似虚空结晶那样的危险物品,也没有对我这些“小动作”做出任何指示。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她在观望,她在等待我展现出更多值得她投资的价值。
压力无形,却无处不在。
我知道,我必须尽快拿出一点“实质性”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证明,来巩固她这份脆弱的“期待”,并为自己争取到建立实验室的初步资本。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降临。
梅莉莎在指导我进行最基础的“魂力感应”冥想时(尽管我早已无需这种方式),她的武魂“治愈圣铃”随着她魂力的流转,自然而然地发出清越的鸣响,柔和的生命气息弥漫开来。
我抱着一个刚刚“拼装”好的、内含了那个简化版“共鸣回路”的金属小圆盘,装作被铃声吸引,好奇地凑近。
就在她的圣铃鸣响到某个特定频率的瞬间,我悄悄将一丝极其微薄、几乎不可察觉的精神力,注入了手中的金属圆盘。
嗡……
圆盘发出了比那夜更清晰一丝的震颤,一股极其微弱,但与梅莉莎圣铃的生命波动隐隐契合的共鸣感,以圆盘为中心扩散开来。
虽然微弱,但这次是在白天,在梅莉莎全力运转武魂的情况下!
梅莉莎的吟唱戛然而止。
她猛地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中那个毫不起眼的金属圆盘。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散发出的治愈波动,似乎被那个小东西吸引、放大了一丝丝!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种“共鸣”的感觉,对于拥有声音类武魂的她而言,再熟悉不过!
“这……这是……”她美眸圆睁,看看圆盘,又看看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困惑。
我立刻撤回了精神力,圆盘的震颤瞬间停止,恢复成冰冷的死物。
我抬起小脸,露出一个混合着得意和些许不安的表情,小声说:“梅莉莎姐姐,它……它刚才好像在学你的铃铛唱歌……”
我将这一切,归结为“武魂的偶然共鸣”,一个无法复制的、孩童无意间引发的“奇迹”。
梅莉莎怔怔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那个圆盘,眼神复杂难明。她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圣子的武魂尚未觉醒,为何能引动如此奇异的共鸣?难道这黑白十二翼天使,竟与她的治愈圣铃有某种未知的联系?
她最终没有深究,只是将这份惊疑压在心里,并在当晚的汇报中,以一种极其不确定的口吻,提到了这次“奇妙的共鸣现象”。
我知道,这圈无声的涟漪,终于荡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几天后,当我再次于“玩耍”中,用一堆低级材料“拼凑”出一个能够微弱聚集周围光元素,让自身在黑暗中持续散发萤火虫般微光的小球时,一名隶属于教皇殿的执事悄然而至。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恭敬地向我行了一礼,然后留下了一个小巧的、印有教皇徽记的储物魂导器。
“教皇陛下感念圣子殿下潜心‘钻研’,特赐下些微材料,以供殿下闲暇时……把玩。”
执事离开后,我打开魂导器。
里面不再是边角料,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的低级魂导金属锭,几种属性温和的基础能量晶体,以及一套虽然基础,但完整且精密的魂导雕刻工具。
工具的握柄上,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比比东的冷冽气息。
我轻轻抚摸着那些冰凉的金属和光滑的工具,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我的指尖在一枚棱角分明的能量晶体上划过。
实验室,该动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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