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餐后的众人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谧。篝火的余烬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一张张疲惫的面容。胃里久违的充实感让人们暂时忘却了身处何地,几个孩子甚至依偎在母亲怀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然而这片刻的安宁却像一层薄冰。
他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人群中心。衣摆掠过枯草,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立刻聚焦在他身上。低语声戛然而止,连孩子的鼾声也停了,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远处荒野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夜枭啼鸣。
“吃饱了?”陈知白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吃饱了!多谢陈小哥活命之恩!”王大虎第一个粗声回应,他拍了拍依旧有些鼓胀的肚皮,脸上油光与烟灰混杂,写满了感激。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声音杂乱却充满真诚。
陈知白微微颔首,目光却如寒星般扫过众人,语气陡然沉凝:“但下一顿呢?还能指望天上再掉一次蝗虫吗?还是指望这地里的石头能长出粮食?”
一句话,如同冰水泼进滚油,瞬间炸醒了众人短暂的迷梦。刚刚还带着满足笑意的脸庞骤然僵硬,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仿佛那短暂的饱足感正在飞速流逝。
“水,我们有了。暂时的吃食,也有了。”陈知白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逐渐升腾的恐慌,“但想在这里活下去,长久地活下去,光靠老天爷偶尔的施舍,远远不够!从今天起,要想活,就得立起我们自己的规矩,把脚下这块地方,变成我们能扎下根、能挡风避雨的营地!”
“营地?”王大虎猛地站起身,庞大的身躯在火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陈小哥,你说怎么干?我王大虎第一个跟你!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他回头吼道,声若洪钟。
“是!听陈小哥的!”
“对!立规矩!建营地!”
群情再次被点燃,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狂喜,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好!”陈知白不再多言,开始清晰地下达指令,每一条都如同凿子,要将秩序刻入这片混乱的土地。
“第一,清理与规划,刻不容缓!”他手臂一挥,指向周围狼藉的环境,“以水坑为中心,向外清理出方圆五十步的空地!所有的垃圾、污物、骸骨,全部集中到那边下风口百步之外,挖深坑掩埋!记住,从此刻起,任何人不得随地便溺!在营地东侧那片矮坡后,划定区域,解手之后,必须用土掩埋干净!谁若违反,第一次鞭笞十下,第二次,驱逐出营地,不得取水!”
卫生条例冷酷而直接,关乎每个人的生死存亡。没有人质疑,人们立刻行动起来。男人用石片、断木挖掘掩埋,妇孺则用树枝扎成的简易扫帚,奋力清扫着地上的秽物和虫骸。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种破旧立新的忙碌气息。
“第二,住所!我们不可能永远天当被,地当床!”陈知白看向那些在夜色中如同巨兽残骸的断壁和岩壁,“王大虎,你挑选二十个力气足的汉子,带上所有还能用的刀、石斧,去那边枯树林,砍伐碗口粗、尽量笔直的枯树主干,至少要三十根!其他人,不分老幼,全部去搜集茅草、枯藤,越多越好!要厚实,要干燥!”
王大虎吼应一声,立刻点齐人手,如同出征的士兵,扛着简陋的“武器”,踏着夜色走向远处的枯林。很快,那边便传来了沉闷的砍伐声和汉子们的呼喝。留在营地的人则像勤劳的工蚁,在篝火和初升月光的照耀下,深入草丛、岩缝,将一捆捆枯黄的茅草、坚韧的藤蔓拖回营地中央。
“第三,守卫与取水秩序!”陈知白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所有青壮,“选出二十人,分成两班,日夜不停在营地四周巡逻警戒!不仅要防野兽,更要警惕可能出现的其他流民或匪类!取水处,由守卫维持秩序,排队取用,不得争抢!若有恃强凌弱,守卫有权制止,严重者严惩不贷!老弱妇孺,每日可有两次优先取用少量清水的权利!”
被选中的青壮们挺直了腰杆,一种被赋予职责的庄严感让他们褪去了几分流民的颓丧。他们拿着削尖的木棍,开始在营地边缘认真巡视,脚步虽显生疏,眼神却异常警惕。取水点前,很快排起了长队,虽然依旧能看到人们喉结因渴望而滚动,但无人敢插队争抢。
“第四,食物储备与探索!”陈知白指向那些烤蝗虫留下的残骸,声音沉重,“像今日这般‘天赐之粮’,可一不可再!从明日日出起,除守卫及必要劳作者,其余人等,皆需外出搜寻一切可能入口之物!野菜、草根、鼠洞、鸟蛋,甚至是蛇虫鼠蚁!但切记,凡不认识的,色彩艳丽的,气味刺鼻的,绝不可贸然入口!必须先带回,由我辨认无误后,方可食用!违者,后果自负!”
一条条指令,如同基石,将混乱的人群逐渐构筑成一个初具形态的集体。营地里砍伐声、清扫声、号子声、守卫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荒原求生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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