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蹲在陈师傅家门口的石阶上,看着胡同里来来往往的人,手里把玩着两颗刚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核桃。这对核桃皮色深红,纹路清晰,是上好的“狮子头”,花了他三块钱——换在以前,这钱够普通人家买半个月的口粮,可他现在觉得值,练拳之余盘盘核桃,能磨性子,还能活动指关节,陈师傅说“手上有功夫,盘啥都带劲”。
胡同口有个炸糖糕的小摊,油香混着糖味飘过来,引得几个孩子围着打转。摊主是个瘸腿的老头,炸糖糕的手法熟练得很,翻、炸、捞,动作一气呵成,油锅里的糖糕鼓着肚子,像一个个金黄的元宝。沈言看着看着,忽然想起陈师傅的话:“以前天桥底下,炸糖糕的说不定就是练形意拳的,手上的劲得匀,不然糖糕炸不透。”
这就是老北京的藏龙卧虎之处。你永远不知道哪个胡同里的老头是练家子,哪个小摊后的摊主藏着一身功夫。可现在,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
陈师傅昨天跟他聊天,说自己年轻时,京城的武馆多如牛毛,形意拳的李师父、八卦掌的张师父,个个都有真本事,收徒弟也严格,得看根骨、看品性,还得有家底,不然根本不收。可到了后来,武馆一个个关了门,师父们要么改了行,要么就藏在胡同里,再也不轻易显露功夫。
“为啥?”沈言当时问。
“世道变了呗。”陈师傅叹了口气,手里的核桃转得飞快,“以前练拳能防身,能当镖师,能进武行混口饭吃。现在呢?有枪有炮,练拳能挡得住?年轻人都去工厂上班了,谁还愿意吃这份苦?”
沈言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练拳这行当,早已不是“安身立命”的正道。年轻人宁愿去工厂拧螺丝,也不愿蹲在后海边上站桩,又苦又累,还挣不到钱,图啥?
可他不一样。他不图靠拳吃饭,图的是强身健体,图的是那份“劲由己出”的踏实。更重要的是,他赶上了个“好时候”——老一辈的师父们还在,新一辈的年轻人又不愿学,像他这样愿意吃苦、又有条件补养的,反而成了“香饽饽”。
就说陈师傅,以前是从不收外姓徒弟的。他那本《杨氏太极札记》,封面上写着“传内不传外”,可见有多金贵。可现在,他不仅教沈言练拳,还把拳谱给了他,甚至把自己珍藏的药材都拿出来,为啥?
“再不教,这东西就断了。”有天喝多了,陈师傅红着眼圈说,“我那几个徒弟,要么改行了,要么没熬过苦日子,就剩我一个老头子守着这拳谱,有啥用?你愿意学,肯下功夫,还能补得起,这就是缘分,不能让老祖宗的东西在我手里断了。”
沈言当时没说话,心里却热得发烫。他知道,自己能学到真东西,不光是因为运气,更是因为这个“新时代”的特殊性——旧的规矩在松动,老一辈的执念在消解,那些曾经“传内不传外”的真功夫,终于有了一丝“外传”的缝隙,而他,正好卡在了这道缝隙里。
他想起前阵子去拜访的一位形意拳师父。那师父住在南城的一个杂院里,靠修鞋为生,手上布满老茧,看着跟普通老头没啥两样。沈言托了三个人才搭上线,拎着两斤点心、一瓶好酒去了三次,老头才肯教他两招“劈拳”。
“就教两招,多了不教。”老头修着鞋,头也不抬,“这拳太烈,年轻人学了容易惹事。你练太极的,学两招劈拳找找劲就行,别贪多。”
沈言没敢多求。他知道,能学到这两招,已经是天大的面子。换在以前,别说学拳,就是想跟这样的师父说句话,都难如登天。
“现在的师父,心都软了。”陈师傅后来听说了,笑着说,“以前谁敢随便教外姓人?怕坏了门风,怕砸了招牌。现在不怕了,能找个愿意学的就不错了,哪还敢挑三拣四?”
这话不假。沈言在旧货市场认识个卖字画的老头,以前是练八卦掌的,手上的“穿掌”功夫能开砖裂石。现在呢?他把练功的架子改成了“健身操”,教公园里的老太太们练,说“能活动活动筋骨就行,别指望打人”。
“不教真东西了?”沈言问他。
“教了有啥用?”老头叹了口气,指着公园里打闹的孩子,“你看他们,长大要么去工厂,要么去当兵,谁愿意蹲在胡同里练掌法?再说了,现在讲究‘和谐’,练那打人的功夫干啥?”
沈言没接话。他知道,老头说的是实话。这个时代不需要“镖师”,不需要“武行”,真功夫的“实用性”越来越弱,慢慢就成了“老古董”,能留下点强身健体的架子,就不错了。
可他偏要学那“打人”的真东西。
不是为了惹事,是为了那份“传承”。陈师傅教他的太极,不光是招式,还有“以柔克刚”的道理;形意拳师父教他的劈拳,不光是发力,还有“一往无前”的气势;八卦掌老头偶尔点拨他的“步眼”,不光是走位,还有“随曲就伸”的智慧。这些东西,比单纯的“能打”更重要,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精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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