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月指间夹着一份刚刚由心腹侍女呈上的密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竹幽苑内的会面结束不到一个时辰，详细的过程——包括凤三娘如何反常地没有碰苏辞玉，如何带着压抑的怒火质问，最后又如何近乎失态地拂袖而去——都已一字不落地呈到了她的案头。
她放下密报，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乌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凤三娘是何等人物？贪婪、霸道、尤其喜好折辱那些自诩清高的男子，享受将其拖入泥泞的过程。
苏辞玉这等品貌，又正处于被药物彻底掌控、展现出扭曲媚态的阶段，按理说正该合她胃口，让她尽情享用这“驯服”的成果才对。
可她非但没有碰他，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激怒了，甚至隐隐有些避之不及？
那几句关于“宁为清霜碎”和“留取冰心”的质问，更是莫名其妙！
凤三娘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一个玩物的过往和内心了？
还有那幅画……林素月眼神锐利起来。凤三娘近期的种种异常，似乎都隐隐与那幅来历不明的画有关。
那画上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她如此失态，甚至影响到对送到嘴边的“猎物”都兴趣缺缺？
“去查！”林素月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务必给我弄清楚，凤三娘得到的那幅画，究竟画的是什么，又是从何而来！她最近所有不寻常的举动，我都要知道缘由！”
“是，楼主！”侍女感受到楼主身上散发出的低压，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下，快步退出去安排。
书房内重归寂静，但林素月的心却无法平静。
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危机感，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
凤三娘是她重要的“合作伙伴”，也是她需要时刻提防的恶狼。
她们之间的关系建立在脆弱的利益平衡和相互忌惮之上。
任何一方的异常，都可能打破这种平衡，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凤三娘对苏辞玉的态度骤变，绝非小事。
这背后是否隐藏着针对她林素月，或者针对醉仙楼的某种图谋？苏辞玉身上，难道还有什么她未曾察觉的价值或秘密，被凤三娘窥探到了？
想到苏辞玉，林素月眉头锁得更紧。
这个她本以为已完全掌控在手中的棋子，似乎正悄然变成一颗可能引发变数的……暗礁。
不能再将他放在寻常之处了。
凤三娘今日能为了他拿出重利要求单独会面，明日就可能为了别的目的，使出更难以预料的手段。
必须将他置于更安全，也更隐秘的所在，断绝凤三娘，以及其他任何可能觊觎他的人的念头。
“来人。”林素月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心腹侍女应声而入。
“将苏辞玉从‘竹幽苑’带出来。”林素月吩咐道，语气平淡，“安置到‘暗香阁’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包括……凤三娘那边的人。”
“暗香阁”是醉仙楼深处，一处更为隐蔽，也更为严密的所在。
与其说是阁，不如说是一间设施齐全的囚笼。那里隔音极好，守卫森严，专门用来处理一些特殊的人，或者存放一些暂时不宜见光、却又极具价值的“物品”。
侍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躬身应道：“是，楼主。”
林素月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冷了几分：“加派人手，给我盯紧凤三娘。我要知道，她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那幅画的来历，还有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要查，越细越好。”
“明白。”
侍女领命而去。
林素月独自坐在书房里，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将苏辞玉藏起来，是出于谨慎，也是一种试探。
她倒要看看，凤三娘对此会作何反应。
至于苏辞玉本身……林素月眼底掠过一丝冷芒。
一件工具，只要还能发挥作用，并且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暂时还有存在的价值。
只是，需要放在更安全、更隐蔽的地方罢了。
——————
与此同时，远在锦阳城数十里之外，与北境接壤的苍茫山脉深处。
夜色如墨，倾盆大雨冲刷着陡峭的山崖和茂密的原始森林，雷声轰鸣，电蛇乱舞，将天地间映照得一片惨白。
一道身影，正在这恶劣的天象与崎岖的山地间，以一种近乎鬼魅的速度疾驰。
那是一个女子。
她的身法极其诡异灵动，即使在泥泞湿滑、荆棘遍布的山林中，依旧如履平地，每一次闪掠都恰到好处地避开障碍，仿佛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然而，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她的情况极为不妙。
一身原本应是质地不凡的玄色劲装，此刻已是多处破损，被雨水和泥浆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曲线，却也暴露了其下数道狰狞外翻的伤口，雨水混着血水不断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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