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区”的见闻像一根刺,扎在梅的心上,也让她对身边的“阿成”多了几分复杂的探究。她开始有意识地避开那些令人不适的地方,更多地在内宅花园或相对清净的马场活动。但园区的阴影无处不在,尤其当“业绩”成为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时。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王烁跟随梅在内宅花园散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飘向办公区的方向,那里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紧绷气氛。
“阿成,”梅突然停下脚步,望向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建筑群,“你说……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王烁沉默了一下,数据视野中,系统正捕捉到从办公区方向传来的、比平日更加密集和焦躁的通讯波动。“应该……还在工作。”他给出了一个最表层的答案。
就在这时,内宅的管家匆匆走来,对着梅恭敬地说道:“大小姐,将军请您去一趟书房。”
梅有些意外,通常这个时间苏奇督很少找她。她看了王烁一眼,王烁会意,默默跟在她身后。
书房里,苏奇督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面巨大的监控墙前。墙上数十个分割画面中,办公区的场景占据了大部分。可以看到“狗推”们几乎都在疯狂地拨打电话,一些“组长”在过道里快步穿梭,对着耳麦吼叫着什么,气氛比王烁上次跟随梅巡视时更加狂躁和压抑。
“爸爸,您找我?”梅轻声问道。
苏奇督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烦躁,但他看到梅时,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梅,来了。坐。”
他指了指沙发,自己也走过来坐下,目光扫过如同影子般站在梅侧后方的王烁,并未多言,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找你来,是想问问你,”苏奇督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语气看似随意,“前几天你去办公区转了转,感觉怎么样?”
梅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很……很吵,感觉大家压力都很大。”
“压力大就对了!”苏奇督放下茶杯,声音提高了一些,“没有压力,哪来的动力?这个月上面给的指标很重,‘宋先生’那边催得紧,我们必须拿出漂亮的业绩!”他提到“宋先生”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可是……”梅想起那个被威胁的“狗推”和电话那头女人的哭声,“一定要用那种……方式吗?我看有些人,好像很可怜……”
“可怜?”苏奇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但笑容有些冷,“梅,你太天真了。在这里,没有可怜,只有有用和没用。业绩就是一切!完不成业绩的人,就没有资格吃饭,没有资格睡觉,更没有资格活着!”他的话语中透出一股血腥的残酷。
“你看看这个。”苏奇督拿起遥控器,点开了监控墙上的一个画面放大。那是一个办公区的实时监控,画面里,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文弱的“狗推”正对着电话苦苦哀求:
“张总,您再考虑考虑,这个项目真的很有前景……只要十万,初期投入只要十万,回报率至少百分之三百……”
电话那头似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狗推”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张总,求您了,帮帮忙吧……我今天再不开单,我……我就完了……”
一个蓝环组长走到他身后,冷冷地说:“小陈,这已经是今天第几个了?再不开单,你知道后果。”
叫做小陈的“狗推”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突然对着话筒歇斯底里地喊道:“张总!您不投我就死定了!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求您救我!救我啊!”
电话那头似乎被吓到了,猛地挂断。
小陈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那组长面无表情地拿起对讲机:“A区37号,今日业绩依旧为零,累计三天。按规矩,送入‘反思间’,挂红牌。”
“红牌?”梅疑惑地看向父亲。
苏奇督没有解释,只是冷冷地看着屏幕。
很快,两个红环内保走进画面,粗暴地将那个叫做小陈的“狗推”从椅子上拖起来。小陈没有反抗,只是绝望地喃喃着:“不要……我不要去‘反思间’……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能开单……”
画面切换到另一个监控视角,那是一个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灯泡的小黑屋。小陈被推了进去,门被重重关上。一个红色的、写着“零业绩”的牌子挂在了门外。
“‘反思间’……红牌……是什么意思?”梅的声音有些发抖,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苏奇督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挂红牌,意味着他是最底层的废物。关进‘反思间’,不给水,不给饭,电击‘帮助’他清醒头脑,直到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承诺在下个周期内完成双倍业绩为止。如果还是完不成……”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含义让人不寒而栗。
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站起来:“爸爸!这是虐待!这会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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