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的后台化妆间里，金凤对镜补妆，镜中映出她精明锐利的眼神。今晚的慈善晚宴大获成功，但她心中却无半点喜悦。
那个陈随风，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对付。轻描淡写间，就把蕙心绣坊的股份卖出了一万两千大洋的天价，还顺带攀上了英国银行家这层关系。
老板娘，一个侍应生敲门进来，赵老板想见您。
金凤挑眉：请他进来。
赵文远面色阴沉地走进来，不等寒暄就开门见山：金姐，那个陈随风到底是什么来头？
金凤慢条斯理地合上粉盒：赵老板怎么突然对她这么感兴趣？
她处处跟我作对！赵文远压低声音，先是撺掇秦佩兰开酒店，现在又扶持许秀娥的绣坊。我怀疑她和珍鸽的死有关！
金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赵老板多虑了吧？陈小姐不过是帮朋友做些生意，怎么就跟你作对了？
赵文远烦躁地松了松领带：金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帮我查清楚她的底细，价钱好说。
金凤轻笑一声：赵老板，不是我不帮你。这个陈随风，来路不明，手段高明，我劝你还是别招惹为妙。
你怕她？赵文远眯起眼睛。
我不是怕，金凤站起身，我是不想惹麻烦。百乐门要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璀璨的夜景：赵老板，听我一句劝，把心思放在自己的生意上。织造局那批货的问题解决了吗？
赵文远的脸色更加难看：正在想办法。
那就先管好自己的事吧。金凤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人，你越在意，她越得意。
赵文远悻悻离去后，金凤的贴身丫鬟小翠走进来：老板娘，查到了些有趣的事。
那个陈随风，最近常去城西的花烟间。
金凤挑眉：花烟间？她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听说是在找一个叫小桃红的姑娘。小翠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她每次去都不抽烟不喝酒，就是和小桃红说说话。
金凤若有所思：小桃红...是不是前阵子被薛怀义抛弃的那个姑娘？
正是她。小翠点头，薛怀义玩腻了就把她甩了，现在她在花烟间过得挺惨。
金凤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有意思。这个陈随风，专找这些被男人抛弃的女人帮忙。
她沉思片刻，对小翠说：去准备一下，明天我去会会这个小桃红。
第二天下午，金凤来到了城西的花烟间。这里是上海滩最底层的烟馆妓院，空气中弥漫着鸦片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
小桃红正在角落里陪一个老头抽烟，看见金凤，吓得连忙站起来：金...金老板...
金凤打量着她。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已经憔悴得像个三十岁的妇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眼角的细纹。
跟我来。金凤丢给老鸨几个大洋，带着小桃红进了里间。
金老板找我有什么事？小桃红怯生生地问。
金凤在椅子上坐下：听说陈随风常来找你？
小桃红的脸色微变：陈小姐...她是个好人...
金凤挑眉，她怎么个好法？
小桃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陈小姐看我过得不好，给我钱治病，还说要帮我找条出路。
金凤心中一动：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帮你？
小桃红摇摇头：陈小姐只说，女人不该被男人这样糟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陈随风的声音：小桃红在吗？
金凤微微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陈随风推门进来，看见金凤，并不意外：金老板也在。
金凤笑道：陈小姐真是菩萨心肠，连这种地方都常来。
陈随风在小桃红身边坐下：众生平等，哪里分高低贵贱。
她转向小桃红：今天感觉怎么样？咳嗽好点了吗？
小桃红感激地说：好多了，谢谢陈小姐的药。
金凤观察着两人的互动，突然问：陈小姐对小桃红这么关心，是不是因为她曾经是薛怀义的人？
陈随风面色不变：薛怀义是谁？我不认识。
金凤笑了：陈小姐何必装糊涂。薛怀义是秦佩兰的相好，后来为了苏曼娘把她甩了。这些事情，上海滩谁不知道？
小桃红的眼中闪过恨意：那个负心汉！
陈随风轻轻拍了拍小桃红的手，对金凤说：金老板消息真灵通。
吃这碗饭的，消息不灵通怎么行。金凤站起身，陈小姐，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院中。金凤直接问道：陈小姐，你处处帮助这些被男人抛弃的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陈随风望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轻声道：金老板觉得女人就该被男人玩弄、抛弃吗？
金凤被问得一怔。
陈随风继续说：秦佩兰被薛怀义抛弃，许秀娥被债主逼债，小桃红被卖到这种地方...她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苦难？
金凤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这就是命。
陈随风转头看她，金老板信命吗？
金凤苦笑：我若姓命，现在还在乡下种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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