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哐当哐当晃了两天两夜,阿强扛着鼓囊囊的帆布包,脚刚沾到村口的土,就被风裹着一股熟悉的麦秸味扑了满脸。村口老槐树下,狗蛋正蹲在地上玩弹珠,看见他,眼睛一亮,撒腿就喊:“阿强哥!你回来啦!”
阿强把帆布包往地上一放,弯腰揉了揉狗蛋的头,指节上还沾着火车硬座的磨痕:“你春杏婶家,还在老地方?”
“在呢!” 狗蛋往西边指,“就是春杏婶这阵子难,天天地里家里跑,晚上还得守着她公公和建军叔。”
阿强的心猛地沉了沉。他在深圳干活时,就听同村的老乡提过一嘴,说春杏公公病了,却没料到会这么重。帆布包里还装着给春杏带的的确良布料 —— 去年他走时,春杏说过一句 “城里料子软和”,现在布料还带着深圳的潮气,他却突然没了直接送过去的勇气。
顺着狗蛋指的方向走,没多远就看见春杏家的院子。院墙还是去年那圈土坯的,只是墙根的草又高了些。他没进门,站在树影里,先看见春杏在院里喂猪。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头发用根红绳随便扎着,几缕碎发贴在额角,全是汗。老母猪饿得直撞栏,她拎着潲水桶往槽里倒,桶太沉,她得用膝盖顶着桶底才拎得动,溅出的猪食沾了一裤腿,她也没顾上擦,只伸手拍了拍猪的头,嘴里念叨着 “慢点开吃”。
阿强的喉结动了动。他在深圳见过不少姑娘,穿花裙子,涂红指甲,可没一个像春杏这样 , 明明累得腰都快弯了,眼里却还带着点软乎乎的劲,连对一头猪都透着耐心。
正看着,春杏转身往灶房走,脚步顿了一下,像是崴了脚。她皱着眉揉了揉脚踝,没歇,又掀开灶房的门帘进去了。阿强猜,是该给她公公煎药了。
没过多久,灶房飘出苦药味。他看见春杏端着药碗往东厢房走,碗沿冒着热气,她走得慢,怕洒了。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建军的声音:“娘,我来扶爹坐起来。” 接着是拐杖戳地的笃笃声,还有春杏婆婆的咳嗽。
阿强往后退了退,靠在树干上。他想起去年临走前,在玉米地跟春杏说的话 ,“要是在村里受了委屈,就去深圳找我”。当时春杏低着头,没应声,只揪着玉米叶。现在想来,她哪走得开?家里的老的老,残的残,全靠她一个人撑着。
药味散了点,春杏从东厢房出来,手里拿着个空碗。她没回灶房,而是走到院角的鸡笼边,蹲下来捡蛋。鸡笼里只剩两只母鸡,她伸手摸鸡时,动作很轻,像是怕惊着鸡。捡了两个蛋,她小心翼翼地揣进围裙兜里,抬头时,正好往树影这边看了一眼。
阿强赶紧往树后躲了躲,心脏跳得快。他看见春杏揉了揉眼睛,又低头看了看兜里的蛋,嘴角牵了牵,像是在笑,却比哭还让人心疼。她肯定是想着,这两个蛋能给公公煮碗蛋花汤,或是给建军补补。
没一会儿,春杏扛着锄头往地里走。锄头比她的胳膊还粗,她扛在肩上,身子往一边歪。阿强远远跟着,看着她走进玉米地,弯腰薅草。太阳正毒,晒得玉米叶发蔫,她的蓝布褂后背很快湿了一大片,像洇开的墨。
有一次,她直起身擦汗,手撑着腰,喘了好半天。阿强攥紧了手里的帆布包带,指节都泛白了。他想走过去,替她扛锄头,替她薅草,可脚像灌了铅 ,他是个外人,冒然上前,只会给春杏添麻烦。村里人的嘴碎,要是被看见,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春杏已经够难了,不能再让她受委屈。
春杏在地里待了快一个时辰,才扛着锄头往回走。路过村口小卖部时,她停了停,往里面望了望,又转身走了 —— 肯定是想买点什么,又舍不得钱。阿强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在深圳时,他给她写过一封信,说 “等我攒够了钱,就回来帮你”,现在他回来了,却只能站在远处看着。
回到春杏家院外,阿强从帆布包里拿出那块的确良布料,还有两斤水果糖 , 是给狗蛋和村里孩子带的,现在他分出一半,又拿了五块钱,一起放在春杏家的院门口,用石头压着。他没留名字,怕春杏知道了会过意不去。
走的时候,他又往院里看了一眼。春杏正坐在灶房门口,啃着一块凉玉米饼,手里还拿着针线,缝补着建军的旧布鞋。夕阳照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阿强咬了咬牙,心里打定主意:明天他就去春杏家看看,能帮春杏搭把手就搭把手,哪怕只是帮她挑两桶水,薅半亩草,也比现在这样看着她遭罪强。他不是想图什么,只是看着她这么难,心里像被针扎着,疼得慌。
狗蛋还在老槐树下玩弹珠,看见阿强走过来,喊他:“阿强哥,你不去找春杏婶了?”
阿强蹲下来,把剩下的水果糖递给狗蛋:“先不找了,你要是看见春杏婶,就说…… 就说村里来了个归人,想帮衬着干点活。”
狗蛋接过糖,点点头:“我知道了!”
阿强拍了拍狗蛋的头,扛着帆布包往村西头的老房子走。夕阳把他的影子也拉得很长,和春杏的影子,在村口的土路上,遥遥对着,像两根互相牵挂的草,在风里轻轻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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