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本已走到院门口，听见灶房里传来秀兰收拾碗筷的动静，又忍不住折了回来。她靠在门框上，看着秀兰擦得锃亮的灶台，轻声叹了口气：“嫂子，其实还有件事，我一直没跟旁人说过，憋在心里怪难受的。”
秀兰手里的抹布顿了顿，转过身看着春杏：“咋了？是不是家里出啥事儿了？”
春杏走到灶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板凳边缘，声音压得更低了：“是建军…… 他最近总闹脾气。前儿个阿强给我买了块花布，想让我做件新衣裳，建军看见就摔了碗，说阿强‘外人多管闲事’。”
秀兰心里一紧，她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 一个失去腿的男人，看着妻子被另一个男人照顾，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我知道建军心里委屈，” 春杏的眼圈又红了，“他以前多能干啊，在工地上一天能搬很多砖，现在却连路都走不了，看见我和阿强忙前忙后，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可我有啥办法？我总不能因为他吃醋，就跟阿强闹别扭吧？阿强也不容易，天天打零工挣钱，回来还得帮着照顾建军，连件新衣裳都舍不得给自己买。”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块叠得整齐的花布，布料是浅粉色的，上面印着小碎花，看得出是阿强精心挑的。“你看，这布多好看，阿强说我天天穿旧衣裳，该添件新的了。可建军看见了，就说我‘忘了本’，还说我‘早就盼着他死’。”
秀兰接过花布，摸了摸布料，心里满是感慨。春杏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一边是需要照顾的前夫，一边是真心待她的再婚对象，哪头都不能得罪，日子过得比谁都难。
“那阿强咋说？” 秀兰轻声问。
“阿强能咋说？” 春杏叹了口气，“他就说‘建军哥心里苦，别跟他计较’，还把花布收了起来，说‘等建军哥心情好了再做’。你说，我咋能不心疼阿强？他掏心掏肺对我好，却连送块布都要受委屈。”
春杏的声音有点哽咽：“有天晚上，我听见阿强在院子里叹气，我出去一看，他正对着那块花布发呆。我问他咋了，他说‘我就是想让你穿得好看点，咋就这么难’。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多难受，我觉得我对不起阿强，要是我没这么多牵绊，他也不用跟着我受这份罪。”
秀兰拍了拍春杏的手，安慰道：“你别这么想，阿强愿意跟你一起扛，就说明他是真心对你好。建军也是，他不是坏心眼，就是心里太憋屈了，等时间长了，他慢慢接受阿强了，就不会再闹脾气了。”
“希望吧，” 春杏擦了擦眼泪，把花布叠好收起来，“我现在天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建军又闹脾气，也怕阿强受委屈。有时候我都想，要是我当初跟建军离婚后就走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难了？可我又舍不得，建军没人照顾，公婆年纪大了，这个家要是散了，我心里也不好受。”
她看着秀兰，眼神里满是恳切：“嫂子，你比我幸运，马强是个实诚人，军娃也喜欢他，你要是真跟马强好了，就别像我这样纠结。别管别人说啥，也别总想着过去，珍惜眼前人，比啥都重要。你要是总犹豫，最后苦的还是你自己，还有马强和军娃。”
秀兰点了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春杏的经历让她明白，日子没有一帆风顺的，就算再难，只要身边的人真心待你，就值得好好过下去。她想起马强为了护着她们娘俩受伤，想起马强每天帮着劈柴、辅导军娃，想起马强看她时温柔的眼神，心里的纠结慢慢少了点。
“我知道了，” 秀兰轻声说，“我会好好想想的，不会再让自己这么纠结了。”
春杏笑了笑，站起身：“这就对了，你要是想通了，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我得回去了，阿强该买米回来了，建军还等着喂药呢。”
她走到院门口，又回头对秀兰说：“嫂子，要是马强对你好，你就别错过了。咱们女人这辈子，能遇到个真心待自己的人不容易，别让闲话和过去，耽误了自己的好日子。”
春杏走后，秀兰站在灶房里，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满是感慨。春杏的难处让她明白，生活从来都不是简单的选择题，可只要心里有方向，有值得珍惜的人，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
马强从外面挑水回来，看见秀兰站在灶房里发呆，笑着问：“嫂子，咋了？春杏又跟你说啥了？”
秀兰转过身，看着马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没说啥，就是跟我聊了聊家常。水挑回来了？快歇会儿，我给你盛碗粥。”
马强看着秀兰的笑容，心里愣了愣，随即也笑了。他能感觉到，秀兰好像有了点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纠结了。他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我歇会儿就帮你劈柴。”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秀兰盛着粥，心里默默想：春杏说得对，要珍惜眼前人。或许，她真的该勇敢一点，不管柱子会不会回来，不管村里的闲话，好好跟马强、军娃过日子，让这个家，真正温暖起来。
只是，这份勇敢，还需要一点时间。她看着马强喝粥的模样，心里的期待，像灶房里的粥香，慢慢弥漫开来，带着点甜，也带着点对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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