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福往前一步,正好挡在骡车前,像块从地里长出来的石头。他比疤脸李矮了半头,站在那几个绸缎汉子中间,穿着打补丁的羊皮袄,活像株混在牡丹丛里的野蒿,却偏偏让人不敢小觑。“货,我们要送。”他看着疤脸李,眼神平平静静的,“规矩,我们也懂,但得是讲道理的规矩。‘回春堂’的订货单在我怀里揣着,上面有县衙盖的红印,算是官凭;镖行的路引也备着,按朝廷的规矩交了税。你说的规矩,是哪家的规矩?”
疤脸李斜眼打量着郭永福,见他腰间只别了把铁尺,连把像样的刀都没有,压根没放在眼里。他身后的几个恶奴“嗤嗤”地笑了起来,有个瘦高个还故意挺了挺胸,露出腰间别着的短刀——那刀鞘镶着铜边,看着倒比人威风。“哪来的野小子,也敢管刘掌柜的事?”疤脸李啐了口唾沫,“给我打!卸了货,再把这小子的腿打断,让他知道温县的路不是谁都能走的!”
旁边两个恶奴立刻挥着拳头冲了上来。左边那个满脸横肉,拳头攥得像个铁疙瘩,照着郭永福的面门就砸;右边那个瘦点,却更阴,拳头虚晃一下,脚底下已经往郭永福的脚踝勾去。郭永福脚下没动,身子像片叶子似的往旁边一飘,正好避开左边的拳头,同时探手抓住右边那人的手腕——他的手指像是铁钳,抓住了就没松开,顺势往前一送,那恶奴收不住力,踉跄着撞在同伴身上。两人“哎哟”一声,滚作一团,在结了冰的雪地上滑出老远,绸缎褂子上沾了泥和雪,看着倒比郭永福的补丁袄还寒碜。
疤脸李见状,骂了句脏话,从腰间抽出根乌木短棍——那棍子两头包着铜箍,看着就分量不轻。他抡圆了胳膊,照着郭永福的头就砸了下来,风声呼呼的,显见得是下了死手。周围看热闹的人“呀”地一声,有胆小的已经捂住了眼睛。
郭永福不慌不忙,脚下微微一错,像是踩着什么章法,恰好避开短棍的锋芒。就在这一闪的功夫,他腰间的铁尺“唰”地抽了出来——鹿皮鞘落地,露出尺身的寒光,在雪地里晃得人眼睛发花。这铁尺比寻常的尺子宽些,边缘打磨得锃亮,看着不像兵器,倒像工匠用的家伙什。郭永福手腕一转,铁尺带着风声扫向疤脸李的手腕,速度快得只让人看见道残影。
疤脸李只觉手腕一麻,像是被冰锥子扎了下,短棍“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砸在冻硬的雪地上,弹了两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郭永福已经欺近身,左手像铁爪似的抓住他的衣襟,右手铁尺反扣在他脖子上,尺刃贴着皮肤,冰凉刺骨。“你敢动我?”疤脸李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却有点发飘,“我是刘掌柜的人!我侄子是……”
“刘掌柜的人?”郭永福眼神一冷,眼底那点藏着的锐气全露了出来,像冰碴子扎人,“刚才你踹车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别人是谁的人?张老爹六十多岁的人了,跑遍河南山西进货,容易吗?你这一脚下去,要是惊了骡,翻了车,这批药材毁了,‘回春堂’等着救人的病人怎么办?你担得起吗?”他说话时,手腕微微一使劲,铁尺在疤脸李脖子上压出一道红痕,吓得疤脸李的脸瞬间白了,三角眼瞪得溜圆,却不敢再动弹。
周围渐渐围拢了看热闹的人,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几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都远远地站着,没人敢靠近。有人小声议论:“这小伙子是谁?敢惹刘掌柜的人?”“好像是城外‘义兴’镖行的,听说刚来温县没几天,听说是个硬茬。”“硬茬又怎么样?刘捕头可是带着三十多个衙役呢,真动起手来,再硬的茬也得碾碎了。”
就在这时,疤脸李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藏在棉裤腰里,三寸来长,刃口闪着蓝汪汪的光,看着就淬了东西。他趁着郭永福扭头看周围的功夫,猛地朝郭永福的肚子刺去!这一下又快又狠,角度刁钻,周围的人都惊呼出声,有个老妇人吓得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郭永福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同时右手铁尺往下一压。只听“噗嗤”一声,铁尺的边缘没入了疤脸李的手腕,像是切豆腐似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绸缎褂子的袖口。匕首“当”地掉在地上,在雪地里滑出老远,刀尖上的蓝光晃了晃,看得人心头发紧。
但疤脸李也是个狠角色,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郭永福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羊皮袄里,嘴里嘶吼着:“给我弄死他!出了事有刘掌柜担着,杀了他,每人赏五十两银子!”
剩下的几个恶奴见状,也红了眼。那个瘦高个从腰间抽出短刀,还有两个抄起路边卖菜的扁担,更有个矮胖子抱起块压咸菜用的青石碓,都嗷嗷叫着冲了上来。郭永福左手揪住疤脸李的衣领,将他往身前一挡,疤脸李成了个活盾牌,那几个恶奴一时倒不敢下死手。趁着这功夫,郭永福右手铁尺横扫,“啪”的一声打在瘦高个的腿弯上,那恶奴“哎哟”一声惨叫,单膝跪倒在地,短刀脱手而出,正好扎在雪地里,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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