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看着众人的表情,知道时机已到。他缓缓说道:朕思量许久,宫中太监宫女数以万计,在宫内生活还有依靠,一旦出宫年老力衰,不知如何生活、以何为生,自然心中没有着落。心中没有着落,自然就想方设法地贪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这也让宫中贪墨成风,从上到下,没有银子打点就寸步难行。
众太监听着,都觉得皇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但现在朝廷缺钱,想要提高宫人的待遇也是难以做到。崇祯话锋一转,因此,朕愿意从内帑中出十万两银子,与内臣们共同出资,合股成立一个商号。
众太监抬起头,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以后此商号若有了盈利,崇祯一字一句地说,一成入内库,充作国用;一成供宫内太监宫女改善待遇,给出宫太监宫女养老送终;而其余利润,都由股东按股分成。
内廷各大太监听了崇祯的话,极度震惊。小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要与我们合股做生意?
身为身居高位的大太监,哪个不知道明朝皇帝掌握的皇店那是日进斗金?跟皇帝一起做生意,那难道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这是不是太好了?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崇祯继续说道:你们也都清楚,如今国事日渐艰难。辽东建奴势大,朝廷内部百官党争激烈,天灾又连年不断。朕也曾读史为鉴,担忧我朝说不定有朝一日,不得不学那永嘉南渡、建炎南迁之事。
永嘉指的是永嘉之乱后,晋朝南渡长江建立东晋。建炎指的是建炎南渡,赵构南迁建立南宋。
众太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皇帝这是在暗示要迁都南京?
如果说有谁最不想南迁,恐怕太监们就是其中之一。明朝迁都北京两百年,太监们自然也都将产业置办在了北京城及周边。皇帝迁都南京,他带着玉玺和龙袍就能走,可太监们的田产、房屋、铺子怎么办?总不能扛着走吧?
于是众太监赶紧劝谏,七嘴八舌:
陛下,迁都之事,恐怕会引起朝廷的轩然大波啊!
朝廷重臣定会拼死反对,还请陛下慎重考虑!
北京乃祖宗根基所在,岂可轻言放弃?
崇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淡淡道:朕只是未雨绸缪,迁都之事当然要慎重考虑,不会轻率决定。
他话锋一转:但朕素闻江南富庶,织造蚕桑、茶叶瓷器,还有海贸,获利颇丰。若是在南方购置一些产业田产,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太监们心想,谁不知道江南富庶?谁不想在江南分一杯羹?可江南的产业都牢牢控制在江南富绅士大夫手中。即使是他们这些权势滔天的内廷太监,想去江南搜刮些钱财或许还有可能,但想要购置产业、扎下根来,怕也是痴心妄想。那些江南士绅可不是好惹的,朝廷里一大半官员都是江南人,势力盘根错节。
但若是有皇帝为靠山,这怕是大有可为啊!
王体乾犹豫着说:可是陛下,恐怕外朝百官会说这叫与民争利,不会同意陛下这么做啊。尤其是那些江南籍的官员......
崇祯挥了挥手,胸有成竹地说:此事自当徐徐图之,不必操之过急。
说着,他站起身来,拿起龙案上那一摞似乎记载了众太监贪腐证据的奏疏。这摞奏疏紧紧吸引着所有太监的目光——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点名的会是谁。
崇祯缓步走到大殿角落,那里正燃烧着一个火炉。他打开炉门,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那摞奏疏全部扔进了火炉。
纸张在火焰中迅速卷曲、发黑、化为灰烬。那些罪证,那些足以让人抄家灭族的证据,就这样烧掉了。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太监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崇祯转过身,语气平和地问:你们来看这火炉之中,点燃取暖的是何物?
众太监这才注意到,乾清宫内点燃着几个火炉。现在是小冰期,农历八月底相当于阳历十月份,天气已经颇为寒冷。往年这时候,要么得烧地龙,要么得穿厚棉袍。可今天乾清宫内竟然十分温暖,就全靠这几个火炉的作用。
而火炉里燃烧的,显然不是普通的煤炭。
崇祯命太监从火炉中用铁叉叉出一块正在燃烧的蜂窝煤,展示给众人观看。煤球上十几个孔洞清晰可见,火焰从孔洞中均匀地跳跃着,散发着稳定的热量。
此物由煤炭打成粉末,混合黄泥制作而成。崇祯介绍道,制作简单,原料便宜,价格比普通煤炭更为低廉,却能燃烧更久,火力也更加旺盛。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说:朕让人计算过,使用这种煤球取暖,大概只需烧普通煤炭一半的花费,甚至更少。诸位觉得,商号成立后,第一桩生意就出售此物,是否大有可为?
此时正值小冰期,天气一年比一年寒冷。由于长期的环境破坏,整个中国北方已经几乎没有柴火可烧,因此整个冬天,京师与周边较大的城镇都需要依赖煤炭取暖,而农村则只能焚烧秸秆勉强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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