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十月三日。
寅时,天色仍沉,崇祯就已经起床。他推开窗棂,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外面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昨夜,一场大雪不期而至。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一夜,给天地间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积雪已有几寸深,踩上去会没过脚踝。
房檐上,树枝上,地面上,到处都是积雪。放眼望去,关城内外,群山环抱,万物皆白,只有远处关墙上飘扬的旗帜,在风雪中显得格外醒目。
好雪。崇祯站在窗前,看着这银白色的世界,喃喃自语。
卯时,大军集结完毕。
三千多精锐骑兵,个个穿着红色披风,在雪地中如同一片火海。战马喷着白气,士兵们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崇祯换上金龙亮银甲,甲片在微弱的晨光中闪烁着冷厉的光芒。他跨上乌云宝马,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
出发!
队伍缓缓向居庸关城门行进,马蹄声沉闷而有序。
然而,当崇祯率军来到关门前时,却看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
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文官,孤身一人站在关门前。他手持一柄长剑,剑尖指天,身姿笔直,挡在关门正中。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官帽上、肩膀上,但他纹丝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何人敢挡圣驾?”领队的满桂大喝一声,声音如炸雷般在关门前响起。
那文官昂首挺胸,声音洪亮:臣乃居庸关巡关御史赵维垣!奉朝廷之命,镇守此关,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关!
赵维垣昨夜就听说皇帝亲临居庸关,当时就如临大敌,一夜未眠。他心中忐忑不安,不断祈祷皇帝只是来视察,千万不要出关。
但今天一早,看到皇帝的军队竟然整装列队,明显是要出城的架势,他终于坐不住了。
作为巡关御史,他的职责就是监察关防,防止任何人擅自出关——尤其是皇帝!
崇祯策马上前,看着这位挡在关前的御史,笑了: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官职?
臣乃居庸关巡关御史赵维垣!赵维垣昂然答道。
朕要出关,前往宣府。崇祯平静地说。
不行!赵维垣突然举起手中的长剑,对准崇祯,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是假的皇上!你不是真龙天子!赵维垣声嘶力竭地喊道,真正的皇上在紫禁城!臣绝不能让你通过此关!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铁卫们瞬间拔出刀剑,杀气腾腾地盯着赵维垣。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冲上去,把这个胆大妄为的文官剁成肉泥!
但崇祯却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雪地中回荡,带着一丝嘲讽,也带着一丝无奈。
哈哈哈哈!赵御史,看来你也听过武宗旧事啊!
正德年间,武宗朱厚照想要亲征,从居庸关前往宣府。
但文官们被英宗的土木堡之变吓破了胆,坚决反对武宗离开京城去前线。他们上书劝谏,跪地哭求,甚至以死相逼。
武宗无奈,只好偷偷跑到居庸关,想要悄悄出关去宣府。
结果,被当时的巡关御史张钦挡住了去路。张钦仗剑立于关前,大喊:你是假的皇帝!真正的皇上在京城!我绝不让你通过!
无论武宗如何解释,张钦就是不听。最后武宗没办法,只好绕道从其他关口偷偷溜出去了。
这件事,在朝野传为笑谈,也成了御史们引以为傲的铁骨忠臣的典范。
如今,赵维垣显然是学习了前辈的经验,用同样的办法来阻止崇祯出关。
崇祯笑完,转头看向关门两侧守卫的士兵,朗声问道:
你们呢?也认为朕是假的吗?
士兵们听了,扑通扑通跪了一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他们又不傻!
眼前这位,穿着金龙亮银甲,甲片在雪光下闪闪发光;骑着一匹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的神骏宝马;两侧是身穿金甲的御林铁卫,个个杀气腾腾;身后是三千多百战精锐,军容齐整,气势磅礴......
这能是假的皇帝?
开什么玩笑!
崇祯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把赵御史绑了,放到一边,莫要伤了他。
两边几个身材高大的铁卫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赵维垣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抬到一旁的雪地里。
赵维垣还在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喊:陛下!不可出关啊!为了大明江山,不可身赴险境啊!陛下三思!陛下三思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塞上了嘴巴,只能发出的声音。
崇祯策马来到关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被绑在雪地里的赵维垣,淡淡地说:
忠臣。
然后,他一夹马腹,乌云长嘶一声,冲出了居庸关!
出发!
三千多骑兵,如潮水般涌出关门。马蹄声如雷,雪花被扬起,在空中飞舞。红色的披风随风飘荡,在雪地中如同一条燃烧的火龙,向北方延伸而去。
等到大军都出了关,守关士兵才敢去给赵维垣松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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