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晃七年过去了。
顾青一身素净道袍,步履从容,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她身后半步,跟着大弟子向映星,青衫磊落,眉目沉静,正低声与她商讨着前方一处村落疑似有精怪作祟的细节。而稍远些,侓欲清则安静地跟在最后,目光略带平淡地掠过两旁贩卖的各色杂货、吃食,她久居山中,对此番人间烟火既感陌生,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行至镇中一座石桥桥头,人流愈发拥挤。桥栏边,围着一小圈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夹杂着几声叹息。
顾青目光随意扫过,脚步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向映星也随之停下话音,循着师尊的视线望去。
只见桥墩下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那是个孩子,看身量不过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破烂不堪、几乎无法蔽体的脏污布片,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与污垢。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那双腿,以不自然的角度软塌塌地拖在身后,膝盖处肿胀变形,皮肤溃烂流脓,明显是被人用重手法生生打断后,未经医治,溃烂至此。
孩子头发纠结如草,脸上满是泥污,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面前一个破了一半的陶碗,碗底躺着几枚可怜的铜板。他没有哭喊,没有哀求,只是抿着干裂起皮的嘴唇,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痛苦与屈辱。偶尔有路人经过,丢下一两个铜钱,他便极其缓慢地、用瘦得像鸡爪般的手,将钱拨到碗中央,动作僵硬,不带一丝生气。
侓欲清也看到了这孩子,也跟随着二人停了脚步。她下意识朝顾青望去,此次是出任务,一般来说是能避免的麻烦都避免,所以说她要听顾青的意思,才能上前。
向映星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与凝重。她上前一步,低声道:“师尊,这孩子…”
顾青没有立刻回应。她深邃的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停留在那可怖的伤口和褴褛的衣衫上。她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大弟子,又扭头无意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四弟子。
罢了…都是仙缘…
“孽障。”顾青淡淡吐出两个字,不知是指那打断孩子双腿的恶徒,还是指这孩子命中注定的劫数。她缓步走上前,人群不自觉地为这位气度不凡的道长让开一条路。
她在孩子面前蹲下身,平视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声音平和,不带丝毫怜悯,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要跟我走吗?”
那孩子听到声音,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顾青。看到对方眼中那非鄙夷、非同情,而是如同古井般深邃平静的目光时,他空洞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轻轻的点了头,反正他都已经这样了,就算再被卖一次也无妨。
向映星默默取出水囊和干净的布巾,递了过去。侓欲清也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准备路上充饥的、还带着温热的素饼,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递到孩子面前。
孩子看着饼,又看看水,再看看眼前三人,眼中的麻木渐渐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茫然取代。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抓饼,却又猛地缩回,仿佛怕弄脏了似的。
顾青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极快地在孩子眉心一点,一股温和的灵力渡入,暂时镇住了他腿上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随即, 她脱下自己的外袍,将那孩子瘦小的、瑟瑟发抖的身体轻轻裹住,然后,稳稳地将他抱了起来。
“师尊?”向映星有些意外。
“此子与我有缘。”顾青言简意赅,抱着孩子转身便走,“寻个住处,先为他治伤。”
侓欲清连忙起身跟上,看着师尊怀中那孩子将脸埋在那洁净的道袍里,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他很安静,一路上不哭不闹的,连一声疼都没有喊。
那孩子被顾青抱在怀中,裹在带着淡淡檀香味的宽大道袍里。身体悬空带来的细微失重感,以及包裹周身的、前所未有的洁净与温暖,让他僵硬如铁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不敢动弹,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这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稍一用力就会惊醒,重新跌回冰冷坚硬的桥墩下。
他已有许久、许久不曾被人这样抱过了。久到…仿佛自有记忆起,便是如此。
记忆的开端,就是颠簸和黑暗。他被塞在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麻袋里,随着不知去往何方的马车摇晃。偶尔袋口松开一丝缝隙,透进的光线里,是几张麻木或贪婪的脸孔,用看货物的眼神打量他,然后讨价还价。他被从一个地方卖到另一个地方,名字换了一个又一个,有时是“狗儿”,有时是“贱伢”,更多时候,只是一个编号。他学会在鞭子和饥饿面前蜷缩身体,学会在呵斥和咒骂中保持沉默。
直到前不久,他被卖到了一处高墙大院的庄子。那庄子真大啊,比他待过的所有地方都大,地面铺着光滑的石板,回廊曲折,像一座迷宫。买下他的那户人家,有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少爷,穿着绫罗绸缎,粉雕玉琢,却有一双与他年龄不符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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