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居内室,药香依旧,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荷禾已将那段尘封的、关于青鸾与她之间短暂而温馨的过往,以及后来苍鸾一族带走的事情,缓缓道出。她的声音平静,仿佛在叙述他人的故事,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心底翻涌的惊涛。
青鸾怔怔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空洞的心湖上!那些模糊的温暖触感、清苦药香、依赖眷恋…那些她始终无法理解、却又深刻烙印在本能中的悸动…原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她真的曾与眼前这位清丽柔婉的峰主,有过那样一段亲密无间的时光!她真的曾将她视作唯一的温暖与依靠!而这一切,却被她的至亲,以爱为名,无情地剥夺、封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被欺骗的愤怒、记忆被篡改的恐慌、以及失而复得却又得而复失的巨大悲伤,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爆发!她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琥珀色的瞳孔剧烈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可以!” 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那是我的记忆!是我和…和您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她看着荷禾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哀伤与隐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不要这样!她不要活在别人编织的谎言里!她不要忘记这个曾给予她无限温柔的人!
一个疯狂的、决绝的念头,如同野火般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我要想起来!” 她盯着荷禾,一字一顿,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疯狂,“我一定要全部想起来!”
之后她在五宗大比后并没有回杏林居,而是选择去回到苍鸾一族的地方。
青鸾那个时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闯生死关!拿回属于自己的记忆!
云渺天境,涅盘台。此地并非族中圣地,而是一处惩戒叛族重罪者、或让犯下大错的族人以命搏一线生机的绝地!台下是能焚尽仙骨的九幽风煞,台上则有历代先祖留下的、用于拷问神魂、磨砺意志的轮回幻境!闯关者,九死一生!但传说,若能闯过,便能洗尽铅华,甚至…冲破一切神魂禁锢!
青鸾的身影如同陨星,悍然砸落在涅盘台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巨大的动静瞬间惊动了整个天境!
“鸾儿!你疯了!快下来!” 青凤与篁凰闻讯赶来,看到站在涅盘台边缘、眼神决绝的女儿,吓得魂飞魄散!
“父皇!母后!” 青鸾转身,泪流满面,声音却异常平静,“我对…她是真心的…我知晓你们担心我,今日,我便把我的记忆,亲手拿回来!”
不等青凤出手阻拦,她猛地转身,纵身跃入了那罡风如刀、幻象丛生的涅盘台深处!
“不!” 篁凰的凄厉呼喊被狂暴的风煞撕碎。
下一刻,无尽的痛苦将青鸾吞噬!九幽风煞如同亿万利刃,切割着她的肉身与神魂!轮回幻境中,今生的种种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如同潮水般涌来,疯狂冲击着她被封印的记忆壁垒!
她看到了!看到了杏林居温暖的灯光,看到了荷禾为她细心喂药的温柔侧脸,看到了她偷偷藏在对方发间的绒毛,看到了离别那日她绝望的哭喊与被强行剥离记忆时撕心裂肺的痛楚…每一幅画面,都伴随着神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师尊……” 她在风煞中挣扎,在幻境中沉浮,凭借着一股无论如何都要想起来的疯狂执念,硬生生扛着!肉身开裂,羽翼残破,神魂摇曳欲灭,她都不管不顾!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神魂最深处,碎裂了!
那重重叠叠、坚固无比的记忆封印,在这不要命的冲击下,终于…松动了!
潮水般的记忆碎片,夹杂着被封印三十多年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堤坝,将她彻底淹没!
她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那个会温柔呵斥她贪吃、允许她睡在枕边、在她“表白”时装傻、却在她“失踪”后独自对着空房……孤独的算账的荷禾!
“啊!” 青鸾发出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巨大喜悦的长啸,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竟硬生生从那绝境中挣脱而出,重重摔落在涅盘台边缘,浑身是血,气息奄奄,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无尽的悲伤!
“我…想起来了…” 她对着冲上来的父母,露出一个虚弱却无比灿烂的笑容,眼泪混着血水滑落,“我的医仙姐姐……”
青凤和篁凰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如刀绞,终究,再也说不出任何阻拦的话,但还是快马加鞭让人送了灵信,他们是真的怕把清妄那位惹了,给小鸟弄成烤鸟送回来。
两日后,伤势未愈的青鸾,不顾族中劝阻,再次拖着虚弱的身躯,来到了清妄宗,杏林居。
她推开那扇熟悉的内室门,看到那个正站在桌子前、闻声愕然抬头的清瘦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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