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青竹依旧,只是比往日更多了几分鲜活的人气。竹枝上系着红色的丝绦,檐下挂着精巧的灯笼,虽不似凡俗婚宴般铺张奢华,却也处处透着清雅的喜气。各峰宾客往来,道贺声、笑语声不绝于耳。今日,是侓欲清与她那位弟子结为道侣的大典。
经年风波,几度生死,污名洗刷,真相大白。昔日的“玄煞尊者”依旧清冷,只是眉宇间那常年凝结的孤寒与淡漠,似乎被时光和身边人悄然抚平了些许,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她身着一袭特制的礼袍,立于主峰,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一切都很好。圆满得如同一个不真实的梦。
在主峰广场另一侧,一处相对僻静的小筑露台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也能远远望见青竹峰的方向,隐约听到主峰飘来的仙乐与喧哗,却又足够安静,不会被那边的喜气侵扰。露台石桌上,摆着几坛未开封的灵酒,几碟几乎未动的清淡小菜。
墨玉坐在石凳上,背脊挺得笔直,手中握着一只空了的酒杯,目光平静地投向青竹峰那隐约的灯火。他今日也换了一身干净的深紫色常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澹澹的笑意,仿佛只是寻常赴宴归来,在此稍歇。
只是那笑意,未曾抵达眼底。那双总是追随着某道身影的眼睛,此刻幽深如古井,倒映着远处的流光,却寂然无波。
他对面,坐着巽风。巽风今日也收拾得整齐,只是眉宇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复杂的阴郁。他默默地又拍开一坛新酒的泥封,清冽中带着微苦的酒香弥漫开来。他先给墨玉面前的杯子斟满,又给自己倒上。
“师兄,再…喝一杯?” 巽风的声音有些沙哑,举了举杯。
墨玉收回目光,看向杯中微微晃动的、清澈的液体,很轻地扯了下嘴角:“好。”
两人碰杯,没有祝酒词,也没有对视,各自仰头,一饮而尽。酒液滚过喉咙,带来灼热的刺痛,也带来一丝麻木的暖意。
“她今日…很好看。” 巽风放下杯子,目光也飘向远处,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那身衣裳,衬她。”
“嗯。” 墨玉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沿,“槐安…待她极好。”
“是啊,看得出来。” 巽风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眼睛都快粘在玄煞长老身上了。不过…也好。总算有人,能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边,护着她,陪着她了。”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什么。墨玉沉默了很久,久到巽风以为他不会接话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安好,便好。”
短短五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里面藏着的,是经年累月的仰望,是生死关头的挣扎,是绝望深渊里的攀爬,是得知“死讯”时的崩塌,是听闻“生还”时的狂喜与更深的无措,是真相大白后的释然与了悟,也是今日坐在这里,看着那袭红衣时的…最终放手。
他爱她吗?爱。深入骨髓,刻入魂魄。
可他更知道,他的爱,于她而言,或许从未真正“存在”过,至少不是以她能够感知、需要的方式。他的追逐,他的痛苦,他的生死相随,终究只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如今,她找到了能让她眼中冰雪消融、能陪她走过漫长岁月的人。她洗清了污名,稳住了道心,有了归宿,未来可期。
这便够了。真的够了。
至于他心里的那片荒原,那是他自己的事。与她的幸福无关,也不该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师兄…” 巽风看着他平静到近乎空洞的侧脸,心中绞痛。他知道师兄这句话背后,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怎样的抽筋剥骨。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他只能再次端起酒坛,给两人斟满。
露台上又陷入了沉默。只有远处隐约的乐声随风飘来,更衬得此间寂静。
又过了不知多久,竹林小径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身影有些踉跄地走了过来,手里也提着一坛酒。
来人是明月清,此刻,她却面色苍白,眼中有血丝,衣袍上沾着夜露,显然已在外面独自徘徊、饮了许久。
明月清走到露台边,看到墨玉和巽风,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又露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了然与自嘲。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走到石桌另一边坐下,将自己带来的那坛酒“咚”地放在桌上,拍开泥封,也不用杯,仰头便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她下颌线条流下,没入衣襟。
墨玉和巽风都认得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传闻--这位峰主,似乎对侓欲清也抱有不同寻常的敬佩与…情愫。只是她藏得极深,从未表露,今日看来…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某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他们或许身份不同,性情迥异,但此刻坐在这里,原因大抵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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