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意那句“构陷者,必将自食其果”的余音,仿佛带着冰冷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演播厅的每一寸空气里。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决绝而挺拔,像一道撕裂虚假繁华的黑色闪电,消失在通往后台的昏暗入口。
她身后,是彻底失控的现场。
“切断!快切断所有直播信号!!”
总控室里,赵导的咆哮已经变了调,脸上不再是发现爆点的兴奋,而是面对彻底失控场面的惊慌与愤怒。他额头青筋暴起,对着对讲机嘶吼:“所有机位停止录制!现场安保!维持秩序!快!”
然而,已经太晚了。
就在信号被强制切断前的最后几秒钟,直播画面忠实地记录下了这史诗级的混乱:
林薇薇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地,昂贵的礼服裙摆铺散开,如同凋零腐烂的花瓣。她不再尖叫,只是发出一种绝望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眼泪和妆容糊了满脸,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精心维持的优雅形象。两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想扶起她,她却像一滩烂泥,根本无法站立。
评委席上,王振山猛地站起身,试图离席,动作仓促得差点带倒椅子。他的脸色是一种死灰般的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挽回颜面的话,却只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旁边另一位资深评委,毫不掩饰地投来鄙夷的目光,甚至微微侧过身,不愿与他为伍。王振山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如同针扎般的视线,他几十年积累的名望,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得连渣都不剩。他几乎是踉跄着,在助理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逃离了那个让他身败名裂的位置。
台下观众席更是乱成一锅粥。惊呼声、议论声、谴责声、甚至还有几声幸灾乐祸的口哨声交织在一起。有人愤怒地挥舞着拳头,要求林薇薇和王振山滚出来道歉;有人兴奋地拿着手机继续拍摄,不肯错过这难得的场面;还有人茫然四顾,似乎还没从这急转直下的剧情中回过神来。
林家人所在的区域,成为了全场另一个焦点。
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试图冲破安保人员的阻拦,将长枪短炮对准了他们。
“林先生!对于林薇薇小姐抄袭并诬陷林晚意小姐一事,您有何看法?”
“苏女士,您之前是否知道养女的这种行为?您对亲生女儿感到愧疚吗?”
“林浩然先生,您之前多次在公开场合指责林晚意小姐,现在是否觉得自己有失偏颇?”
一连串尖锐的问题,像冰雹一样砸向他们。
苏婉清早已泪流满面,不是为林薇薇,而是为林晚意,也为她自己被蒙蔽的双眼和被扭曲的母爱。她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和内心的谴责,身体一软,几乎晕厥过去,被脸色铁青的林建国死死扶住。
林建国紧咬着后槽牙,额头上血管突突直跳。他一生纵横商海,何曾受过如此当众的羞辱和质疑?而且这羞辱,竟然来自于他一直忽视甚至有些嫌弃的亲生女儿,和他一直宠信有加的养女!他感觉自己的脸面被按在地上摩擦,林氏集团的股价明天开盘必定暴跌!他死死攥着拳头,用尽全部自制力才没有当场发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走!先离开这里!”
林浩然则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呆立在原地,任由闪光灯在他脸上闪烁。他听着周围人对林薇薇的唾骂,看着父母难堪到极点的神色,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林晚意那双冰冷而陌生的眼睛,以及她最后那句“构陷者,必将自食其果”。一股前所未有的混乱和一种隐隐的、被他强行压下的恐慌,在他心头蔓延。他……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后台,此刻又是另一番景象。
与前台山呼海啸般的混乱不同,后台区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压抑的寂静。
工作人员、模特、以及其他尚未离开的选手,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那个从舞台上走下来的黑衣女子。
她走得不快,步伐依旧沉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沉冤得雪的激动,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刚才在舞台上掀起惊涛骇浪的人不是她。
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为她让开一条道路。
目光中有震惊,有敬畏,有好奇,也有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们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无法理解的生物。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好欺负的林家真千金,体内竟然蕴藏着如此可怕的力量和心计?她是在什么时候,默默准备了这一切?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她的妹妹和那位泰斗级的评委,一步步踏入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细思极恐。
没有人敢上前搭话,甚至连之前那个出言讽刺的艾米,也早已缩到了人群最后面,脸色发白,生怕被注意到。
林晚意径直走向她那间狭小偏僻的休息室。
推开门的瞬间,外面隐约的嘈杂被隔绝。她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终于,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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