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粥的生意,竟出人意料地稳了下来。
每日天不亮,姜芷便起身,在清冷的院子里,用那口简陋的露天小灶,熬煮那一大罐“菌蔬咸粥”。她的手艺,那份在绝境中被逼出的、用最普通食材调和出熨帖滋味的天赋,成了这寒天冻地里最宝贵的财富。菌菇和那特殊树叶的香气,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能穿透寒冷和疲惫,直抵人心。再加上粥熬得稠,用料实在——即使只是最便宜的菜叶和萝卜,她也处理得格外仔细,去除了苦涩,保留了清甜——三文钱一碗,对于街口那些饥寒交迫的力夫、脚夫而言,成了每日清晨最切实的盼头。
从最初每天只能卖出十几碗,到后来,天刚蒙蒙亮,她抱着陶罐出现在街口时,那里已经自发排起了小小的队伍。甚至有人为了能抢到一碗,会提早小半个时辰来等。姜芷依旧沉默,动作麻利,偶尔会给看起来格外虚弱的人多舀半勺。她坚持每人每日只卖一碗,无论出多高价也不破例,这反而让她赢得了那些苦力汉子们更多的好感和尊重。他们私下里都叫她“粥娘子”,带着朴素的感激。
每日几十文钱的进账,虽然微薄,却像滑润细流,稳住了这个家摇摇欲坠的根基。至少,米缸里有了隔夜粮,盐罐不再见底,安平偶尔也能吃上一点点用那劣质黑糖调味的米糊。赵重山肩膀的伤在姜芷的细心照料和坚决反对下,没有再去做扛包的苦力,而是在家帮着劈柴、修缮房屋,偶尔和陈三一起,去更远些的集市或人力市打听消息,寻找更长久的生计。丁顺的身体在汤药调理下,也一日好似一日,虽然还不能做重活,但已能帮着照看安平,或者坐在院子里做些简单的修补。
西屋的老妪,始终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姜芷每日进出,几乎从未见她露面,只有偶尔在深夜或凌晨,能听到西屋传来极其轻微的咳嗽声,或是看到门口石墩上放置的、已经空了的粥碗和清水碗被收走,换上新的。她们之间,维持着一种奇特的、互不打扰的默契。姜芷会每日多做一碗粥,放在西屋门口的石墩上,不多,恰好是普通人的量,用干净的粗陶碗盛着,热气腾腾。她不知道老妪会不会吃,但每日清晨,那只碗总是空的,被洗得干干净净放回原处。这成了她们之间唯一的、无声的交流。
日子仿佛就这样,在清苦与忙碌中,一天天滑过。直到腊月二十八,年关将近。
这日清晨,天气格外寒冷,北风像刀子一样刮着。姜芷如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来熬粥。大概是想着快过年了,她今日特意在粥里多放了一点点珍贵的黑糖屑,又狠心用最后几文钱,买了两块最便宜的老豆腐,切碎了撒进去,让粥的滋味更醇厚了些。
街口,排队的人比往日更多了些,许多是准备干完年前最后一两天活计,就回家过年的力夫,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和期盼。生意格外好,一大罐粥不到两刻钟就卖光了。没买到的人遗憾地散去,买到的人则三五成群,蹲在背风的墙根下,一边唏哩呼噜地喝粥,一边聊着家长里短,年节打算。
姜芷收拾好空罐和碗勺,正准备离开,一个穿着半旧棉袍、头戴毡帽、管家模样、面色焦灼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从街对面跑了过来,边跑边四下张望,目光落在姜芷身上,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陶罐和周围正在喝粥的人,眼睛一亮,快步上前。
“这位娘子,请留步!”
姜芷停步,看向来人。这人衣着虽半旧,但料子尚可,举止也带着大户人家仆役特有的规矩感,不像是寻常百姓,更不像是这街口常见的力夫雇主。
“这位爷,有事?”姜芷微微侧身,将胸前的安平护了护,谨慎地问。
那管家模样的男子喘了口气,擦了擦额角急出的汗,拱手道:“冒昧打扰娘子。在下姓周,是前面三条街外‘积善堂’刘府上的管事。敢问娘子,这粥……可是你亲手所煮?”
积善堂刘府?姜芷心中一动。她来这些时日,对周边也略有耳闻。这“积善堂”刘家,似乎并非大富大贵的官宦之家,而是祖上出过御医,如今开着医馆和药铺,在城南一带颇有些善名,家资应当也算丰厚。他找自己,所为何事?
“正是民妇所煮。”姜芷点头,心中警惕未消,“周管事有何见教?”
周管事见她承认,脸上焦灼之色稍缓,却又添了几分急切和恳求:“实不相瞒,娘子,我家老夫人……病了。病了有些时日了,请了大夫,药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好,尤其这胃口,是越来越差,每日进不了多少饮食,眼见着人就消瘦下去,精神也一日不济一日。老爷和太太急得不行,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山珍海味、清粥小菜,换着花样做,可老夫人就是吃不下,勉强吃几口便要吐。”
他语速很快,显然是真急了:“今日一早,府里一个在街口这边有亲戚的粗使婆子回来说,这边有个‘粥娘子’,卖的粥味道极好,许多做苦力的汉子都爱喝。我本是不信的,那些糙汉能吃什么好东西?可实在是没法子了,老爷吩咐,但凡有一线希望,都要试试。我便过来瞧瞧,正巧赶上娘子卖粥……”他看了一眼周围那些捧着碗、吃得一脸满足的力夫,又看向姜芷,“看这情形,娘子的粥,想来是有些独到之处。不知……不知娘子可否移步,随我去府上一趟?不拘做什么,只要能让我家老夫人进些饮食,敝府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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