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嗡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现实的结构,仿佛宇宙的琴弦被拨动了一个低沉到极致的音符。时间并未停止,但一切运动都变得极其缓慢、粘滞。
我手中的黑色十二面体仿佛活了过来,表面那些纯白色的几何纹路并非发光,而是在疯狂地“吸收”光,吸收声音,吸收能量,吸收……一切。
以它为中心,一个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静默”领域开始急速扩张。
首先接触到这个领域的,是那些疯狂舞动的黑色血管。它们如同被投入液氮的树枝,瞬间变得灰白、脆弱,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微的尘埃,消散无踪。没有惨叫,没有挣扎,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静默领域掠过我的身体。没有疼痛,只有一种极致的“空”。仿佛我身体里所有的能量、所有的运动、所有的“熵”都在被强行抽离。思维变得滞涩,血液流速骤降,连掌心的烙印都仿佛被冻结,那恐怖的饥饿感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冰冷。
我还能动,但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要在凝固的琥珀中完成,缓慢而沉重。
静默领域继续扩张,触碰到那个被控制的博士。他脸上疯狂的表情凝固,然后像风化的沙雕一样,从边缘开始剥落、消散。他连接着整个实验室的幽蓝色血管网络寸寸断裂、化为飞灰。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在我眼前彻底归于虚无。
最后,领域吞噬了实验室中央那不断尖啸扭曲的共振器。
那狂暴的能量漩涡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攥住!刺耳的尖啸戛然而止。扭曲生长的暗蓝色水晶瞬间失去所有光泽,变得灰暗、死寂。核心处那些痛苦的面孔如同被擦去的粉笔画,彻底消失。
共振器本身开始向内坍缩,不是爆炸,而是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所有的分子运动都被强制停止,结构崩坏,化为一片极其细密的、均匀分布的灰色尘埃云,悬浮在原本的位置。
静默领域扩张到整个实验室的边界,终于停止。
嗡鸣声消失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降临了。不是声音上的安静,而是一种万物归墟、一切活动都被强制终结的终极寂灭。
灯光熄灭了。所有仪器上闪烁的指示灯彻底黯淡。墙壁上搏动的黑色网络消失了,只留下光滑的、仿佛被彻底“清洗”过的金属壁板。地面变得干净平整,所有尸体、所有污秽、所有疯狂的痕迹,全都消失了。
整个实验室干净得像一个刚刚建成、从未使用过的无菌室,却又散发着一种比坟墓还要冰冷的死气。
我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或者说,试图喘息。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难以吸入肺中。刚才那几秒钟,我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不是被毁灭,而是险些被“归零”。
掌心的烙印恢复了冰冷的触感,但那恐怖的饥饿感没有再次出现,似乎也被刚才的“静默”领域暂时压制或净化了。
成功了。“回声”站点被净化了。
但我没有丝毫喜悦。那种万物终结的力量带来的恐惧,远胜于之前面对的任何疯狂和扭曲。守钥人掌握着这种力量……他们到底是什么?
短暂的死寂后,外部传来了新的声音——不是低语,而是金属的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和紧张的呼喝声。基金会的安保部队!内部的崩溃和屏蔽场消失,他们终于能进来了!
我立刻寻找出口。来的那条排污管道肯定不能走了。
我的目光落在实验室另一侧——那里有一扇应急疏散门,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绿色应急灯光。
没有犹豫,我冲向那扇门。门是电子锁,但似乎因为之前的能量冲击和最后的“净化”,已经失效。我用力一拉,门开了。
门外是一条向上的紧急楼梯。
我拼命向上奔跑,身后传来基金会士兵冲入实验室后发出的惊疑不定的喊声。他们没有立刻追来,显然被实验室里那诡异的“洁净”和彻底的空无震惊了。
爬了不知道多少层,推开一扇沉重的防火门,清冷、夹杂着雪花的空气涌入鼻腔。我冲出了地面,来到了峡谷的边缘。
外面已是黄昏,暴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能见度依然很低。远处传来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探照灯的光柱在风雪中扫射。
我必须立刻离开!
凭借记忆中来时的方向和烙印那微弱的方位感,我朝着与直升机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入风雪弥漫的峡谷深处。
身后的喧嚣和灯光渐渐远去。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如同火烧,双腿沉重如铅,才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瘫倒在地。
风雪呼啸,四周一片漆黑。我蜷缩在岩石下,体温在快速流失。掌心的烙印依旧冰冷,但不再带来额外的痛苦或幻觉。刚才的“熵减”似乎清除了它吸收的大部分杂质,只留下最本源的联系。
我从紧身衣的口袋里摸出那个微型通讯器,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唯一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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