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她的声音像春日融化的雪水,“让我看看你。”
小乞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林清晏轻轻按住肩膀:“别怕,这是我娘。”
苏婉如的视线扫过他额角的伤口,落在那些新旧交叠的淤青上,眉头微微蹙起。
她伸手想碰触他的脸颊,却在看到他下意识闭眼的动作时停住了。
“疼吗?”她问。
他怔住了,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那些施舍剩饭的路人不会,拳脚相向的乞丐不会,就连老乞丐临终前,也只是摸着他的头说“要活下去”。
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喉头,他死死咬住下唇,摇了摇头。
“傻孩子,在姨姨这里,疼是可以说的。”
她的声音比林清晏的更柔软,带着一种母性的天然亲和力。
“别怕,到了这里就安全了,没人会再打你了。”
小乞丐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撞进一双充满善意和怜惜的眸子里。
这位夫人的眼神,和背他回来的公子一样干净,甚至……更温暖。
他紧绷的神经,在这双重善意的包裹下,稍稍松弛了一丝缝隙。
苏婉如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尤其是额角那已被林清晏简单处理过的伤口,柔声道:
“瞧这身上脏的,还有这些伤,得赶紧收拾一下。听姨姨的话,让丫鬟姐姐带你去沐浴,把脏衣服换了,再好好上药,好不好?”
沐浴?换衣服?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猛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黑乎乎、布满泥垢与新旧伤疤的手臂和腿脚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这样肮脏、丑陋的身体,怎么能……怎么能暴露在这样干净的人面前?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摇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拼命向床里缩去,眼神里充满了近乎绝望的抗拒和惊恐,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带着泣音的呜咽。
林清晏见状,心焦地上前一步,想开口劝说,却被苏婉如用一个极其轻微的眼神坚决地制止了。
她了然地点点头,目光中充满了理解和无限的耐心,语气依旧温和得如同在哄劝最娇嫩的孩子:
“好好好,不着急,我们不着急。那……让晏儿帮你,好不好?你们都是男孩子,没关系的。娘去给你们准备干净舒适的衣物和效果最好的伤药。”
她说着,站起身,对林清晏递了个眼色,又吩咐身后的丫鬟:
“快去准备热水,多提几桶到公子房里来。再去找一身晏儿前两年的旧衣裳,要柔软贴身的。”
丫鬟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苏婉如又对林清晏低声嘱咐了几句,主要是关于如何清理伤口,哪些伤需要特别注意等,然后便带着慈爱的目光看了小乞丐一眼,轻轻退了出去,细心地为他们掩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热水很快被提了进来,倒进屏风后的浴桶里,蒸腾起氤氲的热气,房间里弥漫开湿润温暖的水汽。
林清晏试了试水温,转身看向仍蜷在榻上的小乞丐。
“来,”他伸出手,“我帮你。”
小乞丐盯着那氤氲的热气,眼神挣扎。
温暖近在咫尺,却意味着要卸下最后一道防线,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人前。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骨节发白。
那些被按在泥地里殴打的记忆,那些被扒掉唯一蔽体衣物的屈辱,此刻都化作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林清晏深吸一口气,走到依旧蜷缩着的他面前,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栖息在叶片上的蝴蝶:
“来,相信我。”
林清晏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烛光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种超越年龄的耐心与包容。
许久,小乞丐终于动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是去解衣带,而是从怀里掏出那个一直护着的馒头——
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却依然被他视若珍宝。
他将馒头轻轻放在榻边,像是完成了一个郑重的仪式。
然后,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将那双布满伤痕的小手,缓缓放在了林清晏的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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