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在伤痛、疲惫和高度警觉的煎熬中,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三倍。凌弃凭借顽强的意志和“影”提供的珍贵药物(那玉瓶中的药液效果奇佳,显然来历不凡),硬生生从鬼门关撑了过来。左肩的伤口开始收口结痂,虽然依旧剧痛,但至少不再致命。叶知秋的悉心照料和草药知识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影”的伤势恢复得更快一些,他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调息,仿佛一头蛰伏的野兽,但眼神中的锐利和警惕从未减少。
那袋意外获得的财宝被叶知秋用破布层层包裹,藏在最贴身的地方,成了三人之间心照不宣却又沉甸甸的秘密。它既是希望,也是悬顶之剑。
当凌弃终于能够勉强依靠短棍站立、短距离行走时,“影”决定出发。他辨认方向的能力极强,即使在茂密的山林和复杂的地形中,也从未迷失。三人昼伏夜出,避开一切可能的人迹和兽踪,沿着山脉的褶皱,向着东方艰难跋涉。
路途比预想的更加艰险。除了要应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潜在的猛兽威胁,他们还要时刻提防可能存在的搜捕——无论是为百夫长复仇的兽人小队,还是得知了风声、觊觎财宝的其他势力。每一处风吹草动都让神经紧绷到极致。食物再次变得紧缺,只能靠采集野果和设置简陋陷阱捕捉小动物维生。那笔巨款在此刻毫无用处,反而成了最大的心理负担。
第四天的黄昏,在穿越一片布满瘴气的死亡沼泽边缘后,眼前的地势陡然变得怪异。一片巨大的、仿佛被陨石撞击过的黑色玄武岩地貌出现在眼前,岩石嶙峋,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这里荒凉死寂,与周围生机勃勃(尽管危险)的山林格格不入。
“影”在一块形似乌鸦喙部的巨岩前停下脚步。他示意凌弃和叶知秋隐蔽,自己则走到岩石底部,摸索了片刻,似乎触动了某个机关。伴随着一阵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机括声,岩石侧面竟然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露出后面向下延伸的、漆黑冰冷的石阶。
“跟上,别出声。”“影”低语一句,率先踏入黑暗。
凌弃和叶知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和决绝。没有退路了。两人紧随其后,踏入缝隙。身后的石门无声合拢,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
石阶陡峭向下,空气中硫磺味更浓,还混杂着霉味、尘土以及一种……许多人聚集生活所产生的、难以形容的复杂气息。走了约莫百级台阶,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并传来了隐约的人声。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改造而成的空间。洞顶高悬,镶嵌着一些散发着惨淡幽光的萤石,勉强提供照明。洞内结构错综复杂,人工开凿出的平台、洞穴和简陋石屋层层叠叠,依附在岩壁上,由摇摇欲坠的木梯和栈道连接。这里就像一座建在地下的、杂乱无章的垂直村落。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汗臭、劣质烟草、酒精、草药、熟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和危险的气息。形形色色的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晃动,大多穿着深色或伪装色的衣物,面容隐藏在兜帽或阴影里,行色匆匆,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凌弃能看到佣兵、走私贩、情报贩子、甚至是几个眼神麻木、身上带着镣铐的奴隶。这里没有法律,没有秩序,只有隐藏在阴影下的、脆弱的平衡。这就是“渡鸦驿站”。
“影”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带着两人,沿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小道,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向着溶洞深处走去。沿途,一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在他们身上扫过,尤其是在看起来伤势不轻的凌弃和年轻的叶知秋身上停留更久,但或许是因为“影”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并没有人上前找麻烦。
最终,他们在一扇位于岩壁高处、看起来相对结实的木门前停下。“影”用一种特殊的节奏敲了敲门。门上一个巴掌大的小窗滑开,一双浑浊而精明的眼睛打量了他们一番,尤其是在“影”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小窗关上,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门后是一个狭小但干燥的石室,只有一张粗糙的石床、一个石凳和一个熄灭的火塘,空气流通尚可。一个佝偻着背、脸上布满皱纹、缺了颗门牙的老太婆正站在门后,她手里拿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鬼影?你还活着?还带了……客人?”老太婆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丝诧异和审视。
“影”没有理会她的废话,直接扔过去一小块从兽人那里得来的、成色不错的银锭:“安静,安全,最好的伤药和食物。住七天。”
老太婆接过银锭,用仅剩的牙齿咬了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但嘴上却嘟囔着:“现在查得紧,物价飞涨……这点钱,只够五天。”
“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那股无形的压力让老太婆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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