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天说冷就冷,半点情面都不讲。
昨儿个后半夜,京城悄没声儿地飘下了今冬第一场雪。开始是细碎的雪沫子,到天亮时,已成了扯棉絮般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过个把时辰,就将整个镇北王府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刺眼的白。
正院里,更是冷得像个巨大的冰窖。
沈琉璃坐在窗前,身上裹着那件已经显得有些单薄的旧披风,看着窗外被积雪压弯了枝丫的枯树。屋里那点可怜的炭火早就熄了,一丝热气儿都闻不着。她呵出一口气,立刻在眼前凝成了一团白雾,久久不散。
手指冻得有些僵硬,指尖泛着不健康的红。她下意识地互相搓了搓,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反而因为摩擦,带来一阵刺刺的麻痛。
“小姐,您把手炉捂着吧。”小荷(云袖因着这名字更衬冬景,沈琉璃心里便这么唤她了)将一个冰冷的、几乎感觉不到温度的小手炉递过来,自己的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
沈琉璃摇了摇头,将手炉推了回去,声音平静:“你捂着吧,我坐着不动,还好些。” 她看着小荷冻得通红的耳朵和鼻子,心里一阵发涩。这丫头跟着她,真是受苦了。
小荷眼睛一酸,还想再劝,却被沈琉璃用眼神制止了。
“去吧,”沈琉璃望向院门方向,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去领这个月的炭火,也该发了吧。”
“诶!奴婢这就去!”小荷像是得了令,立刻把手炉塞到沈琉璃冰凉的怀里,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夹袄,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一头扎进了漫天风雪里。
沈琉璃看着小荷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怀里那个冰冷的手炉,硌得她心口生疼。她知道,这一趟,恐怕不会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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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的张婆子坐在温暖的耳房里,脚下踩着暖烘烘的脚炉,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正跟几个小丫鬟闲磕牙。门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和小荷满身的雪花。
“张嬷嬷,”小荷冻得牙齿打颤,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我们来领这个月的炭例,我们院子的份例……”
张婆子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吹着茶杯里的浮沫,拖长了调子:“炭火啊……哎呀,小荷姑娘,你也知道,今年冬天格外冷,府里开销大,各处都用度紧张啊。”
小荷心里一沉,连忙道:“嬷嬷,我们院里实在是冷得受不住了,王妃娘娘身子又弱,经不起冻的,您看……”
“王妃娘娘金尊玉贵,老奴自然是知道的。”张婆子放下茶杯,掀起眼皮,斜睨了小荷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敷衍,“可府里也有府里的难处不是?好的银丝炭,数量有限,得紧着王爷的书房、前院会客的地方,还有……林侧妃、苏侧妃那边,她们身子也娇贵,离不了好炭。这各处一分摊,可不就紧张了嘛!”
她顿了顿,对旁边一个小丫鬟努了努嘴:“去,把后面那筐灶炭给王妃娘娘抬出来。”
“灶炭?”小荷失声叫道,“那炭烟气重,又呛人,根本不能在屋里烧啊!而且……而且那也不是王妃份例里的……”
“哟!”张婆子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分,阴阳怪气地说,“小荷姑娘这是嫌炭不好?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好的没有,只有这个!王妃娘娘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去跟王爷说去!至于份例嘛……王妃娘娘,府上开销大,您多担待些吧!”
她故意把“多担待”三个字咬得极重,周围的丫鬟婆子都低着头,窃窃私语,偶尔投来同情的或是看好戏的目光。
小荷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知道跟这起子小人争辩无用。她看着那两个粗使婆子抬出来的一小筐黑乎乎、夹杂着碎石块、散发着霉味的劣质灶炭,心都凉了半截。
这就是她们主仆二人,接下来一个冬天,赖以取暖的东西?
张婆子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抬走吧抬走吧,别堵在这儿碍事!”
小荷咬着牙,忍着屈辱,和那两个婆子一起,费力地将那一小筐沉甸甸却毫无用处的炭抬回了冰冷破败的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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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琉璃看着小荷红着眼圈,和那筐被倒在院子角落、与白雪形成鲜明对比的漆黑灶炭,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她甚至轻轻拍了拍小荷的肩膀,以示安抚。
“小姐!她们……她们太欺负人了!”小荷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哭了出来,“这炭根本没法用,一点燃满屋子都是烟,能把人呛死!”
“我知道。”沈琉璃的声音很轻,落在雪地里,几乎听不见。
她走到那筐炭前,蹲下身,捡起一块。入手沉甸甸,冰凉刺骨,表面粗糙,还带着未燃尽的煤渣和土腥气。
这就是她在镇北王府的待遇。
连最基本的,活下去的温暖,都成了奢望。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抽泣的小荷说:“把炭搬到廊下吧,别淋湿了。” 或许……以后还能有点别的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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