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洛在基层调研和人才盘点中积蓄的力量,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来释放。这个机会,在他上任后的第二周,以一种令人恼火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方式出现了。
周五晚上,市局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警,称在城南新区一处建筑工地附近发生聚众斗殴,规模较大,已有人受伤。然而,当指挥中心指令辖区的新华路派出所出警时,却遇到了麻烦。值班副所长电话打不通,值班民警反应迟缓,等他们磨磨蹭蹭赶到现场时,斗殴人群早已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几名轻伤者。更为严重的是,由于处置不及时,这起原本可以控制的治安案件,被围观群众拍下视频上传网络,引发了不良影响。
周一上午的局党委例会上,政委郑志春例行通报了上周警情。当提到这起处置不当的聚众斗殴事件时,他语气平淡,似乎想一笔带过。
“郑政委,请等一下。”杨洛平静地开口,打断了郑志春的汇报。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年轻的局长身上。
杨洛拿起面前的一份内部督察报告,目光扫过与会众人,最后定格在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刘斌和新华路派出所所属分局的局长脸上。“关于城南新区‘7·15’聚众斗殴事件的处置情况,我这里有份督察支队的初步报告。值班副所长脱岗饮酒,值班民警在岗不作为,接到指令后拖延出警近二十分钟,导致事态扩大,造成恶劣社会影响。刘副局长,王分局长,你们事先知情吗?”
刘斌胖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杨局,这个……下面的人偶尔懈怠也是有的,我们已经责令他们深刻检讨……”
“检讨?”杨洛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碴刮过会议室,“如果检讨有用,要纪律处分条例干什么?如果懈怠可以被原谅,那老百姓的安危谁来保障?”
他“啪”的一声将报告拍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心里一颤。“这不是简单的懈怠!这是严重的失职渎职!是拿警徽开玩笑,拿人民群众的安全当儿戏!这样的行为,在我这里,零容忍!”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赵立民嘴角撇了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郑志春脸色有些尴尬。刘斌和王分局长的额头渗出了细汗。
“我提议,并将在会后立即上报市委,”杨洛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布处理决定,“免去新华路派出所张某某副所长职务,调离公安队伍;对当班民警李某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调离执法岗位;对负有领导责任的新华路派出所所长、分管治安的副分局长,予以全局通报批评,责令在党委会上作出深刻检查;分管局领导刘斌同志,向局党委作出书面检查。”
这一连串的处理,如同连环重拳,力度之大,范围之广,远超众人想象。尤其是直接清除一名副所长,并对副局长级别的领导进行追责,这在以往的莞城市局是不可想象的。
刘斌的脸色变得煞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赵立民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杨局,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还是要给基层同志改正错误的机会嘛。”
杨洛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赵书记,纪律不是橡皮筋!今天给一个脱岗饮酒的副所长机会,明天就有人敢在命案现场磨洋工!对违纪行为的宽容,就是对守法百姓的残忍!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
他的态度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赵立民被噎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这场突如其来的“整风”,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市局内部引起了巨大震动。有人拍手称快,觉得新局长动了真格;有人惴惴不安,担心下一个会轮到自己;更多的人,则是在震惊之余,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看似年轻、手段却如此凌厉的一把手。
然而,杨洛的雷霆手段并未止步于此。就在处分决定宣布后的第二天,一系列令人瞩目的人事调整建议,经由杨洛提议,局党委会研究通过(尽管赵立民等人持保留意见,但在杨洛的坚持和李涛、郑志春等人的默认下得以通过),迅速下发:
张晨,任市局网安支队副支队长(主持工作),负责全局电子证据鉴定、网络犯罪侦查技术支持,并直接对杨洛和李涛负责。
赵强,任市局治安支队支队长(原支队长调任闲职),全面负责治安管理、特种行业管理、大型活动安保等工作。
周卫国,任市局督察支队支队长,负责全局警务督察、违纪调查、信访投诉核查,成为悬在全体民警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三项任命,如同三把精准的尖刀,插入了莞城市局最关键、也最容易被腐蚀的部门。张晨掌握了信息战的利器,赵强扼住了社会治安的咽喉,周卫国则执掌了内部纪律的权杖。
任命宣布当天,张晨在网安支队沉寂已久的实验室里,带着几个同样被压抑许久的年轻技术骨干,连夜调试设备,清理数据,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赵强在治安支队全体人员大会上,拍着桌子立下军令状,三个月内,要让莞城的治安面貌有一个看得见的变化,下面的民警们看着这位新上任的“黑脸”支队长,既有畏惧,也有期待。周卫国则默默搬进了督察支队办公室,开始梳理积压的信访件和违纪线索,态度一如既往的沉稳坚定。
杯酒释兵权与火线提拔的组合拳,被杨洛运用得淋漓尽致。他通过一次严厉的问责,清晰地划出了红线;又通过关键岗位的用人,迅速搭建起了自己的核心班底。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中间派,开始悄悄地向杨洛这边靠拢。而那些心中有鬼的人,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郑志春的态度变得更加微妙,似乎在重新评估杨洛的能量和决心。赵立民和刘斌等人,则聚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脸色也愈发阴沉。
杨洛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行色匆匆的民警。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声惊雷。他打破了莞城市局沉闷僵化的局面,但也必然激怒了隐藏在幕后的对手。接下来的反扑,恐怕会更加猛烈。
但他毫无惧色。内部的坚冰已被打破,忠诚于法律和人民的队伍正在被重新凝聚。接下来,就该是剑指外部那些盘根错节的黑暗势力了。
风暴,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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