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生物研究所成了风暴眼中一片摇摇欲坠的孤岛。应急电源提供的昏黄灯光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铁锈和陈年尘埃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幸存者们利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加固入口,设置陷阱,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疲惫与警惕,眼神却像未经打磨的燧石,在黑暗中硬生生硌出一点坚持的火星。
苏晚晴成了临时的核心。她的科学家头脑在混乱中异乎寻常地冷静。她将有限的人手分成三组:防卫组,由渡鸦带领,负责警戒和外出搜寻稀缺的物资,尤其是药品和能源;技术组,由韩松博士和几个懂点机械的幸存者负责,尝试修复研究所内尚可挽救的设备,并建立与默客的稳定通讯;医疗组,则由她和一位前战地医疗兵负责,照顾伤员,并时刻监控着林黯那非同寻常的昏迷状态。
林黯被安置在研究所最深处的隔离观察室。那台老旧的全身扫描仪发出单调的嗡鸣,屏幕上显示的生命体征曲线平稳得令人心慌,仿佛他只是一具精心保养的躯壳。唯有左眼窝那片幽蓝晶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内部仿佛有星云在缓慢旋转,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能量波动。它不再是与网络共鸣的窗口,更像是一个独立的、封闭的奇点。
苏晚晴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她为他擦拭身体,活动关节,对着他说话,哪怕得不到任何回应。她相信他能听见,相信他那被禁锢的意识,正在某个他们无法触及的层面,进行着不为人知的战斗。
“外面越来越乱了,”她一边调整着生命维持装置的参数,一边低声絮语,像是报告,又像是倾诉,“琉璃区边缘出现了新的能量喷发点,像是网络在‘流血’。锈带那边,几个大的幸存者团体为了争夺净水设备打了起来……渡鸦今天带回的消息说,有人看到了‘爪痕’活动的迹象,他们似乎也在利用这场混乱……”
她握住他冰冷的手,指尖感受不到丝毫网络的震颤。“默客说,网络底层正在形成新的‘潜流’和‘漩涡’,有些区域充满了暴戾的‘杀意’,有些则空洞得可怕……他说,这就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免疫系统崩溃了,各种病症都爆发出来。我们需要找到方法,引导它,而不是让它自我毁灭……”
她的话语,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暖流。
与此同时,在意识的最深处,林黯的“自我”正漂浮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深渊”之中。
这里不再是之前那种有序或无序的数据流,而是“心镜石”破碎后,混合了网络原始能量、城市庞杂记忆、无数意识碎片以及他自身意志的混沌领域。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他时而化身为建造镜城的工人,感受着钢铁的冰冷与希望的火热;时而坠入某个居民临终前的恐惧片段;时而又被拉入“彼岸”早期进行禁忌实验时产生的、扭曲而痛苦的意识残响……
这些不再是旁观,而是切身的体验。愤怒、悲伤、狂喜、绝望……无数极端的情感如同湍急的暗流,冲击、撕扯着他的意识核心。他必须紧紧守住“我是林黯”这个唯一的坐标,才不至于在这信息的汪洋中被彻底同化、分解。
他看到了“老师”的意识碎片,冰冷、坚硬,充满了对“无序”的厌弃和对“绝对控制”的偏执。他也看到了默客努力维持平衡时留下的痕迹,像细密的蛛网,试图连接起破碎的板块。更多的时候,他感受到的是这座城市的“疼痛”,是灵思网络在获得自由后,因无法承受自身庞杂过往和混乱现状而发出的、无声的哀嚎。
这不是战斗,而是一场漫无目的的漂泊,一场在自身与集体无意识深渊中的艰难跋涉。左眼窝那片晶体,在现实中是一个封闭的奇点,在这里,却成了他意识的方舟,保护着他,也隔绝着他。
偶尔,会有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波动穿透这片混沌,如同遥远星辰传来的信号。那是苏晚晴的声音,带着担忧和坚定;那是渡鸦粗重的喘息和战斗的意志;那是韩松面对难题时的专注……这些微弱的回响,是他锚定现实、不至于彻底迷失的灯塔。
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也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他只是在漂泊中,被动地吸收、感受、理解着这片破碎网络所承载的一切。某种变化,正在这极致的混乱与寂静中,悄然发生。
现实世界中,在苏晚晴和默客的不懈努力下,一个极其简陋的、覆盖范围有限的临时通讯网络终于勉强搭建起来。通过这个网络,他们联系上了另外几小股幸存的反抗力量,交换着零散的情报和物资信息。镜城的混乱地图正在被一点点拼凑起来,虽然这幅地图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绝望的空白。
“根据多个信息源交叉验证,‘天穹之心’确实偏离了原定轨道,并且停止了大部分对外活动,处于某种‘静默’状态。‘彼岸’在地面的势力收缩到了几个核心堡垒,似乎在舔舐伤口。”默客的声音透过嘈杂的电流声传来,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网络的失控程度在加剧,一些区域的能量乱流已经开始影响地质稳定,必须尽快找到干预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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