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那日黄昏的驻足,像潮水里落了颗星子。没掀起大浪,却让往后的日子,都浸着点不一样的亮——那道来自黑石殿的目光,不再是偶尔扫过的冷意,倒像退潮后留在滩上的水痕,淡却留着迹。
清晨她晒草药,指尖刚碰到沾露的蓝草,后背就会漫过阵凉意,像晨雾擦过皮肤;晌午教阿珠辨药,眼角余光能瞥见珊瑚丛后,玄色衣摆晃了下就隐进去;连傍晚蹲在石台上捣药,都能觉出那道目光落在陶杵上,冷是冷,却没了最初的排斥,更像在细细打量——他在看,在慢慢摸透她的日子。
小夭没戳破,也没刻意迎合。依旧天不亮就去坡地采药,把安神草晒得匀匀的;依旧帮晒鱼干的阿婆敷膝盖,听她絮叨“礁小子又去摸珠贝”;甚至试着用岛上的荧光海藻,混着大荒带来的药粉,熬制治咳疾的膏子——她把自己的生活摊开,像晒在石台上的草药,真实得没半点遮掩。
变天是突然的。
那天午后,原本亮堂堂的天忽然暗下来,风裹着雨点子砸下来,“噼啪”响得像碎了的贝壳。小夭刚关好门窗,就想起屋后坡地——那里晒着三簸箕药露,是她守了二十多个晨露,等日光慢慢凝出来的,专治阿婆的老咳疾,要是被雨水冲了,前功尽弃。
她抓起海兽皮披风往身上裹,刚冲出门,风雨就灌了满袖。视线被雨糊住,脚下的沙滑得像抹了油,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好不容易摸到坡地,就见簸箕被风吹得翻在地上,药露混着雨水往坡下淌,她急得蹲下身,手忙脚乱去扶,指尖刚碰到玉瓶,一道闪电“咔”地劈下来!
白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紧接着是震得耳膜发疼的雷响——坡边那棵老古树,竟被雷劈中了!树干焦黑,冒着浓烟,火星子在雨里灭了又冒,而她离那树,不过十步远。
小夭吓得往后退,脚腕却突然滑了——坡地湿得像涂了泥,身体直往下跌!
就在这时,后腰突然缠上股冷劲,像海草裹住脚踝,却稳得惊人,猛地把她往后拽。她没站稳,撞进片带着咸湿的冷意里,鼻尖蹭到玄色衣料,还沾着雨水的凉。
“别动。”
声音比雨还冷,带着点压不住的哑。小夭抬头,透过雨帘,撞进双深紫的眸子里——是相柳。
他的玄衣全湿了,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肩线;银发粘在颊边,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她手背上,凉得像冰。他一只手还揽着她的腰,力道大得让她发疼,另一只手握着柄泛着寒气的剑,剑尖斜指地面,剑穗还在抖,像是刚挡过什么。
风雨在耳边吼,可两人靠得太近,小夭能清晰听见他的呼吸——比平时重,带着点不稳。他低头看她,紫眸里翻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浪裹着礁,有怒,有慌,还有点藏不住的后怕。
“胡闹!”
他又开口,语气里的愠怒像冰碴子,扎得人发疼。小夭听不懂古语,却被那语气攥住了心——像小时候偷跑出去摸鱼,被阿娘抓着训时的慌。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药露是给阿婆的,可话堵在喉咙里,只攥紧了手里的玉瓶,瓶身还剩点没流尽的药露,温温的。
相柳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又扫过翻倒的簸箕、焦黑的古树,眼里的怒慢慢凝住,变成种更深的复杂。他抿紧唇,揽着她腰的手松了松,却没完全放开,只转过身,往小屋的方向走——脚步不快,却像在替她挡着风雨。
小夭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玄色衣摆被风吹得动,像片展开的墨色海,却稳得让人安心。她忽然觉得,这雨好像没那么冷了,连脚下的滑沙,都变得好走些。
到了屋门口,相柳停下,背对着她。雨还在落,打在他银发上,溅起细小花。小夭站在屋檐下,看着那道孤寂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股冲动——她上前一步,把手里的玉瓶递过去。
瓶身还沾着她的体温,对比着雨的冷。她不知道他会不会要,也不知道他懂不懂这瓶药露的分量,只知道想给他——像当初把同心结放在祭坛上那样,是没说出口的心意。
相柳的背影僵了下。雨声里,没半点动静。小夭的手举得有点酸,正想收回,一只冰冷的手从侧面伸过来——指尖先碰了碰瓶底,像怕烫似的缩了下,再稳稳攥住。
他的指腹蹭过她的指尖,凉得像冰,却让她的心猛地颤了颤。
相柳没回头,攥着玉瓶,身影一闪就消失在雨幕里,快得像从没出现过。
小夭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指尖还留着那点冷意。风渐渐小了,天光慢慢亮起来,远处的潮声漫上来,裹着刚放晴的暖。
她抬头望向黑石殿,嘴角悄悄勾起来。
那层冰没化,却裂了缝。缝里漏出的,是暖的。
喜欢长相思之妖王归来请大家收藏:(m.2yq.org)长相思之妖王归来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