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辰时刚过,小夭院外石桌上的粗陶碗还温着,相柳的玄衣角就会先扫过门口的青苔——不是刻意早来,却总赶在药香最浓的时候到。他还是话少,坐在石凳上时脊背会绷着,可等小夭把药碗递过去,指腹碰着碗沿的瞬间,那点绷劲会悄悄松半分。药里的蜜加得刚好,甜得压得住苦,却不腻,他仰头喝时,喉结滚得慢了些,不像以前那样急着灌下去,倒像在品那点甜。
小夭调药越来越细。前一晚见他议事时咳了声,第二天就添半片海桑叶;发现他眼底有红血丝,就往药里加些月华草的碎末——那草是鬼方族特有的,泡在药里泛着淡蓝的光,安神最管用。她不跟他说这些调整,只在他喝完药时,递上块蜜饯:“嘴里发苦就含着,野山楂做的,酸得解腻。”相柳会接,指尖捏着蜜饯,偶尔还会说句“今天的药,比昨天软些”——他没说“药效好”,只说“软”,像在形容风的温度,却让小夭心里暖半天。
变化是从鲛人的事开始的。
那天药碗刚收起来,相柳没走,指节在石桌上轻轻敲了两下——那是他想事时的习惯,以前在清水镇看她熬药,也总这么敲桌边。“东海的鲛人,最近总来闹渔场。”他的目光望着远处的渔船,浪晃得船影碎,“说是深海灵脉动了,他们的鱼群跑了。”
小夭手里的布巾顿了顿。这不是“询问”,是“说给她听”——以前族里的事,他从不会跟她提,连大长老来汇报,都要避开她。她蹲下身,翻开药篮里的深海荧石,石片在阳光下泛着淡蓝的光:“这东西磨成粉,混在鱼油里涂眼周,水下能看清三尺内的动静。再让族人带些‘听潮草’,那草根能感灵气,灵脉动的时候,根须会颤。”
相柳的目光落在荧石上,指尖碰了碰,凉得像海水。“探查的人,得是最懂水的。”他没说“你的法子行不行”,只说具体的安排,“大长老的孙子水性好,让他带队。”小夭点头时,他又补了句,“荧石不够,我让人去外岛采。”
这话里的认可,比任何承诺都实在。他没说“听你的”,只把她的建议拆成具体的事,一件件安排下去——像在说“你说的,我信,也会做”。
后来去石室查典籍,倒成了另一种默契。
石室里烛火晃得厉害,相柳找潮汐卷宗时,会顺便把小夭要的灵脉古籍抽出来,放在她常坐的石案上。他翻骨卷的动作轻,指腹总在旧纹上蹭两下,怕磨花了字——以前看她记药方,也总这么护着竹简书。小夭找着有用的记载,会轻轻敲敲骨片,他就走过来,站在一步外,目光落在她指的地方,没靠太近,却刚好能看清上面的字。
“‘海眼漩涡’,就是灵脉断了的地方。”他的声音在烛火里飘着,指尖点在图腾上,“以前族里老人说过,这种地方会喷灵气,鱼群怕这个,会躲着走。”小夭顺着他的话往下想,说鲛人可能是想把鱼群引回来,才去闹渔场。他没反驳,只点头:“明天让探查的人,多带些安抚鱼群的海藻。”
讨论到一半,小夭才觉出不对——两人靠得太近,她能闻见他衣摆上的海腥味,混着石室里的墨香,是他刚从码头回来就直接过来的缘故。她脸颊热了,悄悄往后退半步,相柳的目光动了动,没说什么,转身时却故意慢了点,给她留了空隙。
夜里从石室出来,回廊上的风裹着凉意。小夭走在前面,刚下两级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夜里潮大,台阶滑。”相柳的影子落在廊柱上,拉得长,指尖无意识碰了碰廊边的月见花枝——那是她前几天种的,刚冒芽,他竟急着避开。
小夭回头,星光落在他眼底,紫眸里没了冷,只剩点沉下来的暖。“族长也早点歇,明天还要安排探查的事。”她笑着说。
他没应声,只微微颔首。等小夭的身影拐过墙角,他还站在廊下,望着她走的方向,指尖在月见花枝上停了会儿——那芽尖嫩得很,像极了他们之间刚冒头的、不敢碰却又在长的东西。
小夭走在石板路上,脚步比来时轻。她知道,有些东西在变:石桌上的药碗换了新的,是他让人从外岛捎来的细瓷;讨论族务时他会先等她开口,像在等一份踏实的答案;连夜里的关心,都不再是客气的“慢走”,而是具体的“台阶滑”。
这些细碎的改变,比任何话都清楚——他们没提过往的断痕,却在日常的药香、族务的讨论里,慢慢把断了的线,重新接了起来。这联结不像以前那样炽烈,却像潮退后的滩涂,踏实,稳当,每一步踩下去,都能触到暖的沙。
长夜还长,可他们终于不再各走各的路。往后的风浪,或许还会来,但至少现在,他们能站在一起,把要做的事,一件一件,慢慢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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