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亚齐王宫的香榭厅在灯火映照下如梦似幻。
金丝织帘缓缓卷起,宫人低声引我入内。厅内早已撤去冗余陈设,仅留一张长案、两张胡椅,一位中年国王正倚窗眺望远海。他身披亚齐特有的白金丝绣袍,鬓角已微泛银光,却目光锐利如刀。
“大明使臣林晟。”我抱拳行礼,声音不高,却在厅中回荡。
“林公子。”亚齐王笑而不语,抬手示意我入座,“孤今日请你前来,不为香料,不为商路,而为一纸盟约。”
我心头微震,果然,此行的真正意图不止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葡人已逼近我邦东岸,”他目光沉沉,“孤若再观望,怕是连这王位也难保全。”
“陛下所言极是。”我沉声道,“大明愿助亚齐恢复海上秩序,前提是,我等结为盟友,共守此海。”
“盟友?”亚齐王微微挑眉,语气中有几分试探,“若大明能驻军我港,共训我舰,孤自当全力配合。”
这话听着诚恳,实则隐含试探与风险。一旦答应驻军,便是将明军深陷异国政局,稍有不慎,便可变成众矢之的。
我心中已有对策,拱手答道:“大明水师远涉重洋,非为占地,而为护商。若亚齐王允,林某愿派火器教头、船匠驻此,共训舰队,但不设营寨,不统军政。”
亚齐王目光微闪。
我趁势进言:“此外,我提议成立‘南洋互市通约’,联合亚齐、马六甲、苏禄等国,与大明共建商盟。各国设互助仓库、税章互免、互助防御。此举虽非明制藩属,却胜于制衡葡人。”
这话既避免了殖民之嫌,又实质上扩大了大明在南洋的影响。
亚齐王沉吟良久,忽而一笑:“林公子,孤倒是小瞧你了。你不是来谈商,你是来布局的。”
“布局为公、为海、为国。”我坦然直视,“若我等再不布局,那海面上便只剩葡人之枪与帆。”
国王大笑:“好,好!孤便试你这互市通约!”
酒过三巡,王次子穆塔拉王子悄然走近,低声言道:“林公子,近日葡人密使在马打兰出没,似欲借道结盟,图谋破我与大明共商之局。”
我闻言皱眉,马打兰国正好位于南洋中段,是海上枢纽之一,若葡人得其配合,极可能绕路切断我等南下香料线。
“多谢殿下提醒。”我低声回应。
当夜归舟,我独坐于船头,翻阅郑公昔日绘制的《西洋列国海道图》。墨迹未干的地图上,马打兰岛正位于几条航线交会处。
夜风拂过,帆动如涛,我心头一阵躁动。香料港的得胜,不过是第一仗;眼前这片海,不只是财富之海,更是谋略之海。
我从怀中取出朱瞻基的密诏残页,望着那行字:
“倘若我给你十年、百万银、两千战船——你能否,为我打造一个真正的海上天朝?”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打造海上天朝,不只靠兵舰,更靠缜密的心与胆。
远处港口灯火点点,如星辰落海。
我缓缓起身,低声喃喃:“亚齐之后,该去马打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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