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边残阳如血,海面波光粼粼。
苏禄王宫正厅之中,香料与檀木交织的气味弥漫,金饰繁复的高椅上,苏禄王沙毕丁身着华丽长袍,面色肃穆。他的两侧,是三位副王与十数名王子,大多神情凝重,不知是忧是惧。
而大明使团,已然列阵厅前。
郑和居中而立,身披玄金铠甲,神情冷峻。林晟与文使沈义居于左右,后方则是六名侍卫与数位翻译官员。厅中气氛紧绷,仿佛潮水暗涌。
“郑公,”沙毕丁率先开口,带着一丝疲惫与敬畏,“贵使团远道而来,又助我剿灭内乱,朕感激不尽。但不知,今日集议,意欲何事?”
郑和不答,微微颔首,示意沈义上前。
沈义展开一道黄缎文书,声音铿锵:
“大明皇帝有旨:苏禄列岛乃南洋枢纽,世受朝贡,今应重整秩序。自今日起,苏禄王庭每三年遣使入贡,设明国通使司于朱安岛,岁输香料、金银、海贝,照旧附贡;同时开放两港一岛为大明商舶之停泊地,不得附葡人、倭寇、贼宵。”
厅中顿时骚然,苏禄副王穆哈里轻咳一声:“此事……是否太急?我苏禄虽感念大恩,然各部族尚未统一,若贸然宣布归附,恐引骚动。”
郑和上前一步,沉声道:“大明非征服者,然既援手平乱,必需确立海上秩序。否则葡人重来,尔等又将何以应对?”
他环视众人,语气渐冷:“三日前,葡国使团私下联络你宫中内侍,许以黄金五十箱,换取港权一座。此事你若不知,本使可将证据摆上桌来。”
沙毕丁面色骤变,急道:“有此事?是谁……来人!彻查内宫!”
林晟心中一凛,没想到郑和竟手握此等底牌。看来他早已设伏暗线,只待此刻发难,迫使苏禄归心。
厅中顿时一片骚乱,副王们低声耳语,王子们面面相觑。
郑和却神色不变,缓缓道:“陛下,大明海舶日益繁盛,香料之地若无秩序,将遭双重蹂躏——既为葡人兵火,也为商贾贿赂。今设通使司,不啻为安民之策。”
沙毕丁沉默良久,终是叹息一声。
“我苏禄愿奉大明为上国,遣长子沙玛丁随使返京,请旨朝见。”
一言落地,厅中众臣齐声附议。
沈义记录誓约,郑和手持印玺,在契约文书上盖下明国龙章。王庭百官,亦一一签押。
香炉烟升而起,仿佛昭告着整个南洋又一政权,正式纳入大明海图之中。
那一夜,苏禄王城大宴宾客。林晟站在高台远望,只见万灯通明,水手高歌,王子王孙与大明文官共举杯,海风拂面,如梦似幻。
“林晟,”郑和缓缓走来,声音沉静,“此地港口通往西南,可连帝汶、可转爪哇,亦是阿拉伯商队来往之节点。你可愿留驻三月,整饬商馆、厘定赋税?”
林晟一愣:“郑公不回京了吗?”
“吾年老,使命将尽,来年春便将班师。”
郑和的目光望向天边残阳,淡淡道:“帝国的舵,终要交与后人掌握。”
林晟心中震动。他忽然意识到,从马六甲到香料港,从海战到谈判,他早已不只是记录的文吏,更在无形中,成为这场大明开海棋局中的执子者之一。
他肃然起身,躬身一拜:“愿为大明筹海图,布商路,守香火,镇海权!”
郑和微微一笑,点头离去。
夜已深,风渐起,远处的港口灯火依旧。林晟望着那不断穿梭的商舶与水兵,仿佛看到海上的帝国,正一点点苏醒。
他提笔,在夜色中写下:
“苏禄归心,商道初定,海权有主,帝图初绘。”
——林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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