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有骨气,像我卡斯尔家的人。”他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却带着毒蛇般的寒意,“既然你无法理解家族的‘良苦用心’,也无法为家族做出‘应有’的贡献,那么,家族也不需要一个碍手碍脚、满口道德的次子了。”
他拿起一支羽毛笔,在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羊皮纸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然后盖上了家族的印章。
“鉴于德索莱特·卡斯尔行为不端,屡次违逆家族决议,并有损害家族利益之嫌,”奥古斯特用一种宣判般的口吻念道,“现决定,取消其家族内部一切职务与继承序列,流放至边境属地荒石镇,未经许可,不得返回王都。即刻生效。”
他将羊皮纸扔到德索莱特脚下。
“去你的荒石镇吧,我亲爱的弟弟。去那个被神遗弃的角落,好好思考一下,你的‘荣耀’和‘正直’,在那里能值几个铜板。希望那里的风沙,能磨平你那些可笑的棱角。”
回忆的潮水骤然退去,留下的是满室冰冷的现实和胸口沉闷的痛楚。
德索莱特猛地睁开眼,粗重地喘息着。戒指上的城堡徽记硌得他指骨生疼。那场对话的每一个字,奥古斯特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化,都如同烙印般清晰。他不仅被剥夺了继承权,更是被作为一个“麻烦”,一个“异类”,被彻底清扫出了家族的核心圈层。荒石镇,就是垃圾堆。
他低头看着戒指,那个曾经象征着他出身与骄傲的标记,此刻却像是一个讽刺的烙印。他曾以为凭借才能和信念,能在家族中走出一条不同的路,却发现那条路上早已布满了无法逾越的荆棘与肮脏的泥沼。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靠在床脚的那把双手长剑。粗糙的皮革剑鞘,朴实无华的剑柄,唯有剑格处那枚空白魔晶,在透窗而入的、带着绯色的月光下,似乎比往常更亮了一些,内部仿佛有极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光点在缓慢流转。是在回应他激荡的心绪吗?还是只是月光造成的错觉?
这枚奇特的魔晶,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据说来自某个沉没的遗迹。它无法储存魔力,也无法引导常规法术,曾被家族的附魔师判定为“无用之物”。但德索莱特一直能感觉到它与自己之间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尤其是在他情绪强烈、信念坚定之时。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凉的晶体。一丝微弱的、类似共鸣的震颤从指尖传来,安抚着他翻腾的内心。拒绝同流合污,他从未后悔。被流放至此,是耻辱,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至少在这里,空气虽然是污浊的,却不像王都和他家族内部那样,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权谋与虚伪。
然而,奥古斯特的话如同诅咒,依旧在他耳边回响——“希望那里的风沙,能磨平你那些可笑的棱角。”
风沙……德索莱特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破布,望向外面被双月照亮的、荒凉而狰狞的旷野。这里的风沙确实能磨蚀岩石,但能磨灭一个人内心燃烧的火焰吗?
就在这时,一阵与往常呜咽风声截然不同的声响,隐隐约约地从镇子外围的方向传来。那不是野兽的嚎叫,也不是风吹过石缝的尖啸,而是更加杂乱、更加……具有目的性的声响。像是许多细碎、尖锐的脚步声在快速移动,其间还夹杂着某种金属刮擦岩石的刺耳声音,以及几声短促而怪异的、仿佛用砂纸摩擦喉咙发出的呼喝。
声音很遥远,被风声掩盖了大半,若有若无。酒馆老马丁那句关于“裂骨”地精“闹得越来越凶”的低语,和悬赏板上那张蒙尘的告示,瞬间浮现在德索莱特的脑海。
他凝神细听,那异响却又消失了,仿佛被浓重的夜色吞噬,只剩下永恒的风声依旧。
是错觉吗?还是……那些在悬赏令上张牙舞爪的绿皮生物,它们的阴影,已经不仅仅停留在纸上,而是开始悄然触及这座脆弱镇子的边缘?
德索莱特放下破布,房间重新被昏暗笼罩。他脸上的迷茫与痛苦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警惕。往日的阴影尚未散去,新的威胁似乎已悄然降临。在这片被文明遗忘的角落,夜晚从不真正平静。他轻轻握住了剑柄,空白魔晶在他掌心下方,散发着恒定而微弱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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