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袋里的水晶烫得像是要烧穿布料,我把它从肋骨边挪到大腿外侧,血顺着左臂往下淌,在靴面上积了一小滩。刚才那一刀割得深,但够疼,疼得我能分清哪些是自己的念头,哪些是别人塞进来的。
唐墨的树人最后说“钥匙在胃里”,可水晶里反复播放的却是我插心献祭的画面。赵无涯想让我信那个预知,好让我自己走上祭台。但他漏了一环——死人不会说谎,可记录能被篡改。
我停下脚步,靠在废弃银行后巷的水泥墩上,扳指贴回心口,染血的布条重新缠紧。低语压下去了些,可水晶还在发烫,像在回应什么。
不是预知。
是信号。
我咬破舌尖,血滴在扳指上。冷意刺进脑子,亡灵的低语炸开,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水晶内部反向涌出。我不再看画面,而是听——听那段反复播放的“归者”广播,拆它的频率,扒它的源头。
低语拼出三个数字:07-14-208。
和五十三小时前那个警察亡灵临死前听到的广播编号一模一样。
那天他倒在警局走廊,嘴里不断重复“归者将至”,眼球充血,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耳朵里灌进去,撑爆了脑浆。现在我知道了,那不是发疯,是接收指令。
信号源指向东区通信塔群,地图上标着“灵能交易所外围”。我没去过,但黑市情报里提过——那里是赵无涯的中转站,专用来处理无法直接接入主系统的灵能残流。
我起身,沿着断墙往东走。风从废楼间隙穿过来,带着铁锈味。左臂的伤口没包扎,血滴得慢了,但还在流。疼是最好的清醒剂。
通信塔的铁门歪在墙边,我把它踹开,格林机枪留在外面。金属会共振,而这里面布满了线圈。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照片,全是死人,每张嘴都被红线缝死。我刚踏进一步,那些线脚就开始渗血,照片里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叠在一起:“归者……归者……”
我没看它们,直接走向主控台。
残骸堆在中央,屏幕碎裂,键盘脱落,可底座还在震,像是有电流在循环。我掏出那块记忆水晶,用染血布条裹住扳指,按在控制台边缘。
低语变了。
不再是亡灵的嘶喊,而是录音缓存的回放——几百个声音,全在说“归者将至”,可声纹被调过,频率统一,像是被某种脑波强行同步。这不是自发的低语,是批量广播,用死人当喇叭。
我翻开控制台底部的金属盖,里面嵌着一块黑玉碎片,和我扳指的材质一样。边缘有烧灼痕迹,像是硬生生从更大的本体上掰下来的。
赵无涯在用灵媒共振原理操控亡灵意识。他不需要靠近尸体,只要有一块与“归者”同源的玉,就能把死人变成信号接收器。而我的血、我的扳指、我的低语,都是他广播系统的燃料。
我冷笑一声,把水晶塞回战术袋。
既然他在播,那我也能反播。
我拔出手术刀,插进主控台核心接口。金属导电,灵能也能导。我割开左臂伤口,让血顺着刀背流进主机。血一进去,低语立刻炸开,不是来自照片,而是从广播系统内部反冲回来。
我对着麦克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0714没回头——你操控不了活人。”
信号接通了。
广播系统突然自动启动,电流嗡鸣,整面墙的照片同时抖动。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平稳、温和,像在谈生意:
“你的血比扳指更有价值。”
是赵无涯。
他没现身,可声音里带着灵压,直接撞进耳膜。我耳朵一热,血流出来,扳指发烫,低语暴走。脑子里突然闪出画面——七岁前的实验室,铁床,穿白大褂的背影,还有注射器扎进手臂时的刺痛。
他在翻我的记忆。
我反手一刀,划在左臂旧伤上。新血混着旧血流下来,滴在扳指上。疼得我眼前一黑,可脑子清了。那些画面断了。
我拔出手术刀,刀身还在导着我的血,猛地往主机深处一捅,反向注入灵能。广播系统发出尖啸,赵无涯的声音卡了一下,像是信号被干扰。
“你父亲当年也没回头。”他顿了顿,“可他还是成了第一个容器。”
我没接话,直接一脚踹翻主机,线路炸出火花。广播断了。
我转身往外走,战术袋里的水晶温度降了些。赵无涯知道我在查他了,不然不会亲自开口。他想用“父亲”两个字乱我节奏,可我没动摇。
活人不会被广播操控,除非他自己愿意回头。
我走出通信塔,风更大了。远处传来低频震动,像是地下有东西在爬。唐墨的树根还没死,还在动,可这次的频率不对——不是自发的,是被牵引的。
我停下脚步,摸了摸扳指。
赵无涯用死人广播,可他忘了,活人也能发信号。
而且,活人的血,比死人的声音更响。
我解开战术背心,从内袋抽出一张烧焦的纸片,边缘卷曲,中间印着半截编号:0714。这是从唐墨呕吐时吐出的灰烬里捡到的,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是0714号警员留下的最后记录。
他没回头。
所以他死了,但留下了信号。
我把纸片塞进主机残骸的缝隙里,用血涂了三个字:“已接收”。
然后我转身,朝着城市深处走去。
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血滴在地面,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暗红的点。扳指贴着心口,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频率。
远处,一座废弃气象塔的天线突然亮起红光,一闪即灭。
我抬起手,抹掉耳畔的血。
广播断了,可信号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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