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录：卷二
官粮迷踪（上）
废弃码头痕迹与黑色沙粒的发现，为官粮失窃案指明了方向——水路。五万石粮食绝非小数目，运输必然需要大型船只，且不可能完全掩人耳目。
赵天立刻做出部署：
王振虎带人沿运河上下游追查，走访所有码头、船家，寻找近期装载过大量货物、行踪可疑的船只，特别是那些船底可能沾有黑色沙粒的。
王允虎则负责深入调查库吏张诚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他与“醉仙居”酒楼以及林家之间的具体关联，并搜查其秘密购置的宅院。
肖丽与刘露继续深挖官仓账目，寻找任何可能的造假痕迹，并尝试分析那黑色沙粒的来源。
赵天自己则坐镇余杭县衙，一方面施加压力，另一方面仔细观察县令吴明远的反应。
吴明远四十多岁年纪，面相儒雅，但眉宇间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色。面对赵天的质询，他表现得十分配合，痛心疾首，声称自己驭下不严，才导致如此巨案，并一再表示会全力配合知府大人查案。
然而，赵天凭借神帝的敏锐感知，总觉得此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那份“忧色”之下，似乎隐藏着别的东西。
调查很快有了进展。
王允虎在张诚那处秘密宅院的床下暗格里，搜出了一千两白银的银票和一些金银首饰，这绝非一个库吏的正常收入。同时，他查到张诚最近与醉仙居的一个管事往来密切，而那个管事，正是林家一个远房旁支的子弟。
肖丽那边也从账目中发现了猫腻。她发现，近三个月的入库记录，虽然表面上天衣无缝，但入库粮食的“批次编号”与仓库实际分区存放的记录存在细微的、难以察觉的矛盾。似乎有人利用账目和实物管理之间的信息差，在“空中”凭空抹去了这批粮食！
刘露对黑色沙粒的初步分析也有了结果：这种沙粒并非运河或附近河流所有，其咸腥气味和矿物成分，更接近于……海边的泥沙！
海边？！
江州虽是漕运枢纽，但并非沿海。需要动用海船运输，并且沾染了海边泥沙……这粮食的去向，恐怕已经超出了江州乃至江南的范围！
就在这时，王振虎风尘仆仆地赶回，带来了关键信息：
“大人！查到了！大约半月前，有一支三艘组成的平底沙船队，在余杭下游五十里的‘黑鱼咀’临时停靠过一夜！据当地渔民说，那船队吃水极深，像是装满了重货，而且船工说话带点闽地口音！他们停靠的滩涂，正好有这种黑色沙粒！”
闽地口音！海船！ 一切都对上了！粮食极可能就是被这支闽地来的船队运走的！他们的目的地，很可能是出海！
“可知船队去向？船主是谁？”赵天急问。
王振虎摇头：“船队在黑鱼咀只停了一夜就消失了，行踪诡秘。船主的身份还在查，但这类跑海的黑船，背景往往复杂，可能与……可能与海寇或者海外藩商有关联！”
海寇？藩商？
赵天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官粮流向了海寇或者意图不轨的藩商，那问题就严重了！这不仅仅是贪腐，而是资敌，是叛国！
“立刻绘制船队和船工画像，发海捕文书，通知沿海各州县卫所，严密盘查！同时，查清这支船队与江州本地何人接洽！”赵天下令。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林家和那个与林家产业“醉仙居”往来密切的库吏张诚。
赵天再次提审张诚。这一次，他不再绕圈子，直接将搜出的银票、与醉仙居管事的往来证据，以及官粮可能资敌的严重性，摆在了张诚面前。
“张诚！你可知盗卖官粮，尤其是资敌，是何等大罪？那是要株连九族的！”赵天声如寒冰，“现在说出幕后主使，戴罪立功，或可保全你家人性命！若再冥顽不灵，休怪本府无情！”
在确凿证据和株连九族的恐怖压力下，张诚彻底崩溃了。他瘫倒在地，嚎啕大哭：“我说……我全都说！是……是林府的大管家林福！是他逼我这么做的啊！”
“林福？”赵天追问，“他如何逼你？具体如何操作？”
“林福抓住了小人早年贪污库银的小辫子，威胁小人若不听命，就要告发小人，让小人一家死无葬身之地！”张诚涕泪横流，“他让小人在粮食入库时，在账目上做些手脚，利用新旧粮食轮换、批次管理的空子，将一部分粮食‘虚存’起来。然后……然后他们趁夜从那个废弃码头，用小船将粮食运走，集中到黑鱼咀，再由……由闽地来的大船运走……”
“运往何处？作何用途？”
“小人……小人不知啊！林福只让小人负责账目和内部接应，外面的事情，他一概不让小人知道！小人只隐约听他们提起过什么‘海岛’、‘大生意’……真的不知道具体去向啊！”
“所得赃款呢？”
“林福每次会分给小人一点，大部分……大部分都被他拿走了！小人得的那些，都在宅子里被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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