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巷的夜晚,像一块被机油浸透的破布,潮湿、沉重,闻不到一丝星光。
陆沉将自己缩在兜帽的阴影里,像一颗滚入排水沟的石子,悄无声息地融入这片熟悉的黑暗。静默膏涂抹在皮肤上的感觉很奇特,冰凉,略带粘稠,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绝了他与世界。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因透支而躁动不安的时能,被这层薄膜温柔地包裹、抚平,再也无法向外泄露分毫。
这给了他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铁锈巷九号,比他想象的还要戒备森严。巷口被拉起了印有教会徽记的警戒线,两台高大的治安机器人迈着沉重的金属步伐,交叉巡逻,头顶的红色探照灯光柱如同两柄锋利的剑,无情地切割着每一寸阴影。
在警戒线外围,一间杂货铺的屋檐下,两个穿着工人外套的男人正在抽着劣质卷烟。他们的站姿看似随意,但目光却从未离开过九号楼的入口,腰间鼓起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泄露了武器的形状。
是便衣。
陆沉没有急着行动。他躲在远处一个巨大的垃圾回收箱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冷静地计算着治安机器人的巡逻轨迹和那两个便衣的视线死角。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静默膏的效果只有二十分钟。
终于,当一台机器人转身走向巷子另一头,与另一台机器人形成短暂的背对时,机会来了。陆沉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瞬间弹出。他没有走直线,而是贴着墙根,利用堆积的杂物和地形的起伏,完成了一次近乎完美的“Z”字形穿插。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当他闪身躲进九号楼门洞的阴影里时,那两个便衣刚刚掐灭了烟头,茫然地朝这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身体虚弱的抗议。陆沉靠在冰冷的墙上,强迫自己平复呼吸。真正的考验在楼道里。
他抬头看去,只见二楼的拐角处,墙壁上安装着一个不起眼的灰色金属盒,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红色指示灯,正有规律地闪烁着。
时褶感应触发器。
这东西对物理实体没有反应,但任何一丝游离的时能波动,哪怕微弱如萤火,都会让它发出刺耳的警报。
陆沉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皮肤上静默膏带来的冰冷。他没有犹豫,迈步走上楼梯。他的脚步很轻,几乎与自己沉重的呼吸融为一体。
经过那个灰色盒子时,上面的红灯依旧保持着原有的频率,没有任何变化。
静默膏有效。
他成功了。
马丁的家在三楼。门上贴着教会的封条,锁芯被破坏了,显然稽查队已经进去搜查过。陆沉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铁丝——这是他当学徒时,跟老格雷学来的开锁手艺。
锁舌被拨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血腥、尘土和某种消毒剂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家具被翻得乱七八糟,地板上还能看到被擦拭过的暗色痕迹。稽查队搜得很仔细,但他们找的是实体证物,是信件,是日记,是任何能和“逆时会”扯上关系的东西。
而陆沉要找的,是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厨房水槽边的一个架子上。那里倒扣着一只搪瓷杯,杯沿有一个小小的豁口。
就是它。
陈默说过,最有可能留下线索的,是人最常接触、最不设防的物品。水杯,无疑是其中之一。
陆沉戴上从工坊带来的薄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杯子。他能感觉到,静默膏的效果正在减弱,皮肤上的冰凉感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刺痒。
时间不多了。
他没有犹豫,将自己仅存的、如风中残烛般的精神力,全部灌注到指尖,轻轻触碰在杯口那个豁口上。
嗡——
无数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马丁的一生。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城区居民。他能感受到马丁拿起杯子喝水时,水流过喉咙的干渴与满足;能感受到他因为修好了邻居家的管道,拿到几个铜板报酬时的喜悦;能感受到他看着窗外上城区的璀璨灯火时,眼神里的羡慕与无奈。
这些都是正常的、属于这个杯子本身的灰色时褶。平淡,琐碎,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陆沉强忍着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像一个最耐心的淘金者,在这片灰色的记忆沙砾中,寻找着那一抹不该存在的异色。
突然,一股极致的冰冷与恐惧,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画面变了。
不再是马丁的家,而是一个巨大、空旷、充满金属回音的厂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仿佛是时间本身腐烂掉的恶臭。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管道,管道连接着一个个如同巨型心脏般搏动的金属罐。
马丁就站在这片厂房中央,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解。他似乎想逃,但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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