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时大教堂的穹顶,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倒扣的灰色苍穹。阳光透过最高处的琉璃窗,被分割成无数道冰冷的光束,笔直地射下,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上,投下泾渭分明的几何图案。
空气里没有一丝尘埃,只有一股淡淡的、混合了圣油与金属冷却剂的味道。无数座大小不一的钟摆,在墙壁的凹龛里,在廊柱的基座上,以一种神圣而精准的节律,无声地摆动。这里的时间,仿佛不是在流逝,而是在被一种绝对的意志,一格一格地分割、称量、派发。
苏清鸢就跪在这片被分割的光影中央。
她脱下了那身在下水道里沾满污秽的祭司袍,换上了一件一尘不染的崭新白袍。长发被重新束起,脸上最后一丝血污也被清洗干净。她看起来,又变回了那个圣洁、高傲、不容侵犯的教会精英。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身洁白的袍子下面,她的心,比脚下的黑曜石还要冰冷、坚硬。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遭遇了‘时间重置者’大人,然后……你就回来了?”
说话的人,是教会的另一位“时褶督导”,名叫巴赫。他是个身材瘦高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手术刀一样,在苏清鸢身上来回刮动。
他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两名高级修士。他们的站姿,形成了一个不露痕迹的三角,将苏清鸢所有的退路都封死。
“我没有遭遇大人。”苏清鸢低着头,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只是在追击入侵者的途中,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震晕。等我醒来,就已经身处废弃的下层水道,教堂的入口也已经封闭。”
“无法抵抗的力量?”巴赫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苏清鸢,你可是苏家的后裔,是‘时褶感知者’中的佼佼者。在纽伦市,能让你连反抗都做不到的力量,可不多见。”
“或许是入侵者使用了我们未知的时褶武器。”苏清鸢的回答滴水不漏。
“武器?”巴赫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据我所知,你追击的那伙人里,有一个叫陆沉的学徒。一个下区钟表匠的学徒,能有什么武器,让你这位大名鼎鼎的‘白衣剑刃’束手无策?”
陆沉。
听到这个名字,苏清鸢的心脏微不可查地抽紧了一下。她藏在袖袍里的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内袋里那块温热的晶体。那是陆沉给她的,此刻正隔着衣料,传来一点微弱的、安定的暖意。
“我不知道。”她依旧低着头。
“你不知道?”巴赫的音调猛地拔高,“你和叛徒高明一同行动,结果高明重伤而归,你却毫发无损地消失了整整一天!现在你回来了,却只用一句‘不知道’来搪塞我们?”
他弯下腰,凑到苏清鸢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在吐信。
“还是说,你和那些‘逆时会’的臭虫,达成了什么……有趣的交易?”
苏清鸢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她能感觉到,那几道审视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她的皮肉,看穿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她不能慌。她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个忠诚、有能力,但因为一次意外失败而心怀愧疚的工具。
就在她准备开口,为自己做进一步辩解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大殿的侧廊传了过来。
“行了,巴赫,吓唬一个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小姑娘,很有成就感吗?”
这个声音!
苏清鸢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高明穿着一身崭新的、比巴赫的制服还要华丽的黑色督导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份在时油厂被击败的狼狈,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人得志的、令人作呕的倨傲。他的胸前,别着一枚新的徽章,代表着他更高的地位。
“高明?”巴赫直起身,皱了皱眉,显然对高明的出现有些不满,“这里是审判庭在问话。”
“审判庭?”高明嗤笑一声,走到苏清鸢身边,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打量着她,就像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有趣玩具,“别那么严肃。她可是我们宝贵的‘容器’,万一吓坏了,谁来承担责任?”
他转向巴赫,摊了摊手:“再说了,我才是当事人。当时的情况,是我让她去追另一路敌人,我们分头行动,她会遇到什么,我怎么知道?或许是运气不好,一头撞上了逆时会的陷阱吧。”
他竟然在……为她开脱?
苏清鸢的心沉了下去。她宁愿面对巴赫一百句尖酸的质问,也不愿接受高明一句虚伪的辩护。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感到恶心。
巴赫的脸色变了变,他看了一眼高明胸前那枚徽章,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大殿里,只剩下了苏清鸢和高明。
“怎么?不谢谢我?”高明蹲下身,与跪在地上的苏清鸢平视,脸上挂着戏谑的笑,“要不是我,你现在可能已经被送到‘静默室’,去和那些只会重复一句话的疯子作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时褶之主请大家收藏:(m.2yq.org)时褶之主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