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降生引发的天地异象与林婉清突破筑基大圆满的磅礴气息,如同黑夜中的明灯,注定无法长久隐匿。就在小倾城出生后的第七日,一道熟悉的、却更加凝练锋锐的剑光,便如同划破长空的流星,径直落在了青岚山外。
来者正是顾明渊。
他依旧是一身玄袍,身姿挺拔如松,但眉宇间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绝对淡漠,多了几许难以言喻的复杂。他并未强行闯阵,而是依照礼节,触动了阵法禁制。
洞府内,林婉清感应到他的到来,心中并无太多意外。她整理了一下衣袍,怀抱襁褓中的顾倾城,缓步走出。筑基大圆满的灵压虽已收敛,但那历经大道碎片洗礼后的沉凝气度,却让顾明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
三年未见,她竟已走到这一步,距离金丹,仅剩临门一脚。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她怀中的婴孩身上。那淡金色的眼眸,周身萦绕的若有若无的锋锐剑气,以及那与他血脉相连的亲切感,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便是他的女儿,一个资质甚至超越了他的绝世剑胚!
饶是顾明渊心性坚毅,此刻也不禁心潮澎湃,眼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自豪。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这便是……倾城?”
“是。”林婉清将孩子递过去,动作自然,仿佛只是递过一件寻常之物,“按契约,她姓顾,名倾城。”
顾明渊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那柔软的触感和强大的血脉共鸣,让他这位筑基大圆满的剑修,手臂竟有些微微僵硬。小倾城似乎并不怕生,睁着淡金色的眸子好奇地看着他,甚至还伸出小手,抓住了他垂落的一缕发丝。
这一刻,顾明渊心中某种坚冰般的东西,仿佛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抱着女儿,目光再次落到林婉清身上,变得深沉了许多。这三年,他虽在流云仙城,但关于青岚山林家的消息,或多或少都会传入他耳中。这个女子,以四灵根之资,凭借莫测的秘法(他以为是秘法)与非凡的魄力,不仅自身走到了筑基大圆满,更将一个小家族经营得风生水起,版图扩张,人才辈出。
这份能力,这份坚韧,远非寻常女修可比。更不用说,她还为他,为顾家,带来了倾城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继承人。
“婉清,”他第一次如此自然地唤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随我回应家主脉吧。”
林婉清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顾明渊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却也隐含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期待:“倾城需要最好的资源与环境,顾家主脉方能提供。而你……以你之能,留在顾家,无论是丹道、阵道,亦或未来大道,皆能得到远比此地更好的发展。青岚山,可交由你妹妹等人打理。”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仅是为了女儿,也是为了她。这三年,他发现自己无法再仅仅将她视作一个契约合作者。她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印入他剑心之中,激起微澜。
然而,林婉清的回答,却在他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她缓缓摇头,目光平静而坚定,望向脚下这片土地,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青林镇轮廓,望向更广阔的、属于林家的疆域。
“顾道友的好意,婉清心领。”她声音清越,带着不容动摇的决绝,“但,此地是林家根基,是我一手建立、倾注了无数心血之地。我的道,不在顾家的高门大院之内,而在这里,在青岚山,在这片我亲手开拓的基业之中。”
她顿了顿,看向他怀中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不舍,随即又被更深的坚定取代:“倾城是你的女儿,也是顾家未来的希望,她理应回到顾家,接受最好的培养。我会亲自为她准备一份筑基之礼,但我的路,需我自己走。”
“林家,需要我。而我,也需要林家。”
她的道,是家族之道,是开拓之道,是带领着这群信任她、追随她的族人,一步步走向强盛之道!这份责任,这份羁绊,远比个人的安逸与更高的起点,更为重要。顾家固然是庞然大物,但寄人篱下,绝非她林婉清所愿!
顾明渊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那如同磐石般的意志,看着她周身那与这片土地气运隐隐相连的磅礴生机,他明白了。
她的心,她的道,早已与这片名为“林家”的土壤,深深地扎根在了一起,不可分割。
他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由衷的敬佩与释然。是啊,若非如此心志,她又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明白了。”顾明渊缓缓点头,不再强求。他低头看了看怀中对他露出无齿笑容的女儿,又抬头看向林婉清,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深邃,却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倾城,我会带走。顾家对林家的庇护承诺,依旧有效。”他郑重道,“此外,我会留下一部顾家不传之秘《庚金剑体》的筑基前篇,或许对你,对惊鸿那孩子的剑道,有所助益。也算是我这做父亲的,一点心意。”
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让步与补偿。
林婉清微微一礼:“多谢顾道友。”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缠绵的告别。道不同,不相为谋,却可相互尊重,遥相守望。
顾明渊最后深深看了林婉清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剑心深处,随后怀抱顾倾城,化作一道决绝的剑光,冲天而起,消失在云天之外。
林婉清独立山巅,望着剑光消失的方向,许久,许久。
山风拂过,吹动她的衣袂,带着一丝凉意,也带着一丝豁达。
道途各表,各自珍重。
或许,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她转身,目光重新投向脚下生机勃勃的家族领地,眼神愈发坚定与明亮。
她的路,还在脚下,还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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