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一夜未眠。
精神上的疲惫远胜于肉体,他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闭,脑海中却反复浮现着那张城郭地图,以及地图上那个由六个墨点勾勒出的、狰狞的“杀”字轮廓。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意,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整座京城。
与这种邪恶相比,王麻子的催债、刘三的寻衅,都显得如同儿戏。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怀中的《字经》残卷,牵扯到的,或许是一个远超凡俗想象的、布满阴霾的里世界。
天光大亮,街道上恢复了喧嚣。林霄却没有开门营业的心思。他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笃,笃笃。”
一阵轻微而迟疑的敲门声响起。
林霄睁开眼,有些意外。他今日并未挂出营业的牌子。
他起身拉开门栓,一道身影几乎是贴着门框闪了进来,随即便立刻将门重新关好,动作迅捷而慌张。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身上穿着的,是上好的苏绣绸缎,但此刻却满是污渍和褶皱,像是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不安,如同受惊的兔子,不断扫视着铺内,仿佛这小小的测字铺里也藏着什么洪水猛兽。
这副模样,与他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衣料,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你找谁?”林霄不动声色地问。
男人看到林霄,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请问……这里是青云测字铺的林大师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到。
林霄点了点头。
男人立刻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颤巍巍地放在桌上。银子分量不轻,至少有五两。他做完这个动作,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喘着粗气说道:“大师,求您……求您给我测个字,问问出路。”
林霄的目光落在那锭银子上,又看了看男人那双虽然沾着尘土,但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的手。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落魄户能有的。
“你想测什么字?”
“‘困’。”男人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字仿佛早已在他心中盘桓了千百遍。
林霄铺开一张草纸,将毛笔递给他。
男人拿起笔,手抖得厉害,笔尖在砚台上蘸墨时,都溅出了几滴墨点。他俯下身,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那个“困”字。
他的动作很慢,很用力,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不是在写字,更像是在画一个囚笼,试图将自己所有的绝望与恐惧,都封锁在这个四方的框里。
当最后一笔落下,纸上的那个“困”字,墨色浓重,笔画拥挤,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林霄的目光落在字上。
若按寻常解法,“困”字临门,自然是生意困顿,财路不通,前景堪忧。这也是男人开口所求的“出路”。
但林霄没有立刻开口。他缓缓闭上双眼,将心神沉入,催动了那刚刚领悟不久的“字气感知”。
瞬间,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股字气,没有生意失败的颓丧与不甘,没有赌徒输钱的狂躁与懊悔。它更像是一潭死水,静止、沉闷,带着一股幽闭空间里才会有的、混合着腐朽木料的潮湿味道。
这股气息,不是困于事,而是困于地。
林霄猛地睁开眼,视线重新聚焦于那个字的结构上。
“困”,一个“口”,里面一个“木”。
他伸出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脑中思绪飞速运转。
“口”,可为口舌,可为关口,但在此处,这四四方方的结构,更像是一处实体。一间房,一个院子,一个四面皆是高墙的牢笼。
而里面的“木”……为何是“木”,而不是“人”?“囚”字,才是“人”在“口”中。
林霄的目光再次落到男人身上。他举止僵硬,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像一个提线木偶,失去了活人该有的灵动。
是了。
人若长久被困于一处,与外界隔绝,不见天日,神魂耗损,与木石何异?
这个“木”字,指的不是别的,正是眼前这个如同惊弓之鸟的男人!
林霄心中豁然开朗。他抬起头,看着男人那双充满希冀又满是恐惧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掌柜的,你这个字,问的不是生意,是性命。”
男人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大……大师……何出此言?我……我只是……只是周转不灵,生意上遇到了些难处……”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眼神躲闪,不敢与林霄对视。
林霄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只是伸出手指,点在纸上那个“困”字上。
“‘困’者,‘口’中有‘木’。你来看,”他引导着男人的视线,“这个‘口’,四平八稳,封得严严实实,代表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困境,而是实实在在的四面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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