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阴寒之气,如同一根无形的冰针,顺着柳复的指尖,隔着温热的茶杯,轻轻刺了林霄一下。
很轻,一闪而逝,快得像个错觉。
但林霄知道,不是。
那气息,与破庙中蒙面修士催动“杀”字咒时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内敛,更加隐蔽,像是被一层温润如玉的外壳紧紧包裹着。
可内里的芯子,是一样的。冰冷,死寂。
“世事无常,实在令人扼腕。”柳复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悲天悯人的叹息,神情落寞,仿佛真的在为那些“友人”的遭遇而心痛。
苏凝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柳复的脸,她从对方的眼神、嘴角、乃至喉结的微动中,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这个人,就像一块被打磨得天衣无缝的玉,温润,通透,毫无瑕疵。
可越是如此,就越是反常。
“先生高义。”林霄附和了一句,端起茶杯,杯沿送到唇边,却没有喝。温热的茶气氤氲了他的双眼,也掩盖了他眼神深处的锐利。
“听先生一席话,晚辈对书法之道,有了全新的领悟。”林霄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个求教的姿态,“只是不知,先生这‘诡’字之道,落于纸上,又是何等风采?晚辈斗胆,想求先生一字,以作瞻仰。”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文人相会,谈到兴起,挥毫泼墨,本是雅事。
柳复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摆了摆手:“林先生过誉了,不过是些野狐禅,难登大雅之堂。”
话虽如此,他眼中的那份自得,却藏不住。对于一个将书法视为生命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真正的知音的请求,更让人愉悦了。
“先生想求个什么字?”柳复站起身,走向竹林旁的书案。
“就写个‘文’字吧。”林霄也站了起来,声音平静,“今日与先生谈文论道,深感‘文’之一字,博大精深。”
“好一个‘文’字。”柳复抚掌一笑,眼中闪过一抹赞许。
小书童早已默契地开始研墨。石砚古朴,墨锭轻磨,一圈,又一圈,空气中那股清雅的墨香,似乎更浓郁了些。
柳复取过一张雪白的宣纸,铺在案上,又从笔架上选了一支紫毫笔。他挽起宽大的袖口,露出半截白皙而有力的手腕。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赏心悦目的仪式感。
他提笔,悬腕,笔尖饱蘸墨汁,停在纸张上方寸许,却迟迟没有落下。一股无形的气场,以他为中心,缓缓散开。
苏凝不懂测字,但她能感觉到,这一刻的柳复,与刚才那个温和闲谈的文人,判若两人。他的气势,变得专注而锐利,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终于,笔锋落下。
一“点”,如高山坠石,沉稳有力。
一“横”,似千里阵云,舒展绵长。
一“撇”,一“捺”,交错而出,遒劲奔放。
一个“文”字,顷刻间跃然纸上。字形飘逸,风骨卓然,单从书法角度看,绝对是难得的佳作。
可在林霄的感知里,当那笔锋接触到纸张的瞬间,一股阴冷的、带着死寂意味的字气,便从墨迹中轰然散开。
这股气息,不像“杀”字那般暴戾,也不像“困”字那般禁锢。它更像是一个黑洞,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生机。纸张的生气,墨的生气,甚至连空气中流动的风,在靠近那个字的瞬间,都仿佛凝固了。
一个本该代表着文明、生机的“文”字,却被他写出了一股坟墓般的死气。
“先生好字!”林霄率先开口赞道,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笔力雄健,风骨奇绝。只是……”
他话锋一转,做出思索的样子:“晚辈斗胆说句浅见。先生这个‘文’字,有种……静气。静得仿佛万籁俱寂,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剩下字本身。”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听起来是在称赞字的意境高远,脱离凡俗,实际上,却是在点出那股死寂之气。
苏-凝的心提了起来,她看着柳复,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情绪波动。
柳复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但立刻又恢复如常。他看着林霄,眼神里多了一分审视,随即呵呵一笑:“林先生当真是知音!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书法至境,当返璞归真,归于虚静。这喧嚣尘世,能品出这份‘静’的,不多了。”
他轻描淡写地将林霄的试探,化解为对林霄本人的吹捧,滴水不漏。
“先生境界,我等望尘莫及。”林霄拱了拱手,顺着他的话说道,“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方知先生胸中丘壑。不知晚辈是否有幸,能观摩一下先生的书房,瞻仰更多大作?”
这才是林霄的真正目的。
柳复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只是一瞬。他将那幅“文”字递给林霄,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自谦与热情:“林先生与苏姑娘肯赏光,是在下的荣幸。书房简陋,还望不要嫌弃。”
穿过竹林,绕过一道回廊,便到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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